遠在大宋皇城內的慕長璃也從未放下過思念,轉眼已至年關,又到了煙火下凡塵的時節,家家戶戶都要忙著賀新春。
偌大的陸府顯得有些冷清,唯有青石臺階上的積雪常年與她作伴。
慕長璃曾無數次抬頭望天,可她再也沒有看到過那晚如此璀璨的星辰。
她並不知曉,那晚,她看到的是旁人看不到的星辰。
那一晚的星辰,是他精心為她準備的離別禮物。
這份禮物太美,也太殤。
“阿宣,你走了,把星星也一同帶走了麼?此刻,你是否也如我想你一般想著我?你現在應該已經到邊境了吧,大宋境內局勢也愈發緊張……”
慕長璃望著一片漆黑的夜空,獨自一人喃喃自語。
她從懷裡掏出紙鶴,在青霖閣一戰,紙鶴被利箭穿破,她一直沒捨得忍,硬是用自己生疏的女工,在破損處縫補出一個心形“補丁”。
破損的紙鶴尚還可救,她堅信,自己的心殤終也會有癒合的那日。
她和阿宣,也終會有破鏡重圓的那一天。
“長璃,吃餃子了。”陸金氏親自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餃子,從迴廊經過,正巧看到她一個人立在風口,望著雪景發怔。
慕長璃應了一聲,上前接過陸金氏手中的盆,將餃子端上桌。
“陸府今非昔比,到這年關啊,只能委屈你同我吃一頓簡單的家常飯。”
偌大的桌子只有一盆餃子,陸府年夜飯從未如此寒酸過,陸金氏抱歉地笑笑。
她正要去乘餃子,忽然咳嗽起來,越咳越嚴重,慕長璃輕拍著她的背,待陸金氏平復後,慕長璃為她探了脈。
慕長璃在探到她腕脈時,神色驟變。
依照脈象看,陸金氏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娘……”慕長璃心頭頓湧起一陣歉疚,她回想起,除去出任務,剩餘在家的時間,她時常是一個人苦陷相思,忽略了陸金氏的病情。
“對不起,娘,長璃今後定好好照顧您。”慕長璃真心地向陸金氏道歉。
陸金氏擺擺手,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她拉過慕長璃的手,開始交代一些事宜。
“長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現在只可惜,還有一個心願未了,你可以幫我嗎?”
面對陸金氏懇切的目光,慕長璃沒有多想,當即點了點頭。
陸金氏繼續道:“我這一生,有三件事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一、同意瑜兒入宮為妃。二、對宣兒,未盡到做母親的職責。三、在玄冰來搶孩子時,未能保護好靈川。”
“娘是想靈川了嗎?長璃這就給青霖閣去信。”慕長璃緊握著陸金氏的手道。
陸金氏搖搖頭:“我欠靈川太多,此時怎還能麻煩他來見我。長璃,陪我去一趟青霖閣吧,這一次我想主動去看他,靈川這孩子,還是少年心性,他最喜歡驚喜了。”
“好,長璃陪您去。”
慕長璃眼眶微溼,她明白,在陸錦宣離開大宋後,陸金氏無一日不是在等待煎熬中度過。
她想見靈川一面,這許是她最後的心願了。
慕長璃在心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她恨自己無力救治陸金氏,她恨自己再一次失約。
她清楚,陸金氏所中的是美人香之毒,此毒極難根除。
陸金氏自己也深知自己已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她恨這亂世,恨自己的怯弱,害苦了自己的孩子們。
陸金氏的病情愈發嚴重,慕長璃一刻也不敢耽擱,當即安排妥當,與陸金氏一同踏上了前往青霖閣的路程。
陸府與青霖閣相距萬里,即使日夜兼程,也需要小半個月才能到,更何況,以陸金氏現下的身體狀況,怕是經不起日夜兼程的折騰。
這一路上,慕長璃也沒閒著,但凡知道哪裡有名醫,便登門拜訪,為陸金氏求醫問藥。
前期還比較順利,可她沒料到,事態的發展竟逐漸鎖尾琉璃。
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謠言,稱陸錦宣已投敵叛國,這謠言似生了翅膀一般,登時傳遍大半個大宋。
許多醫館得知是陸家少夫人在求醫,紛紛閉門謝客。
就連客棧的老闆都將他們趕了出來。
“我們房錢已付,為何不讓我們入住?”慕長璃據理力爭。
客棧老闆是個血氣方剛的漢子,他當即就將銀兩回退給慕長璃,一個勁兒地將他們往外推,道:“小店不容叛國賊,快滾!”
他這一嗓子將周遭圍觀群眾的怒氣都調動起來,也不知是誰打頭將菜葉扔嚮慕長璃,接著大夥兒紛紛將手中的物件丟向她們。
慕長璃展開雙臂,將陸金氏護住,攬著陸金氏的肩膀,從人群中穿過。
人們卻不肯放過她們,不知是誰將丟的小石塊,將慕長璃的額頭砸破,鮮血順著側頰流淌下來,她忽覺暈眩,兩眼一黑昏倒當場。
最後有知覺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覺到有一隻纖細的臂膀扶住了她。
她是在一陣藥味中醒來的,一睜眼,之間陸金氏側坐在自己床前,正關切地望著她。
“娘。”慕長璃虛弱地喚道。
陸金氏見她醒轉,當即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朝天邊自語道:“多謝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我兒媳婦兒長璃,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慕長璃大驚。
陸金氏轉過身來,溫和地笑:“是啊,長璃,你有喜了,咱們陸家有後了。”
慕長璃又驚又喜,她沒想到她和陸錦宣就這麼一夜,他就給她留下了禮物。
比起滿天星辰,這份禮物更叫她驚喜。
慕長璃將手探出被褥,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無言微笑。
她有了他的孩子。
他們終於組建了一個完整的家庭。
不知千里之外的他,是否也能感應到這份喜悅,有了這份驚喜,他在異國他鄉,是否會過得好一些?
他會平安歸來吧?
慕長璃想著想著,面上神情微變,不知是喜是悲。
陸金氏的喃喃自語充斥在她耳邊,不知說了多少句“列祖列宗保佑”之類的話後,她驟然一陣急咳。
慕長璃忙坐起身來,伸出手,掙扎著要下床。
陸金氏擺擺手,微笑道:“不妨事。長璃,你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養好身子,其餘事你不用……擔心。咳咳咳……”
陸金氏的咳喘聲愈來愈密切,她忽然扭轉頭去,用絹帕捂住口。
絹帕上赫然多出一灘血。
陸金氏忙收起絹帕,轉過身,坐在床沿。
慕長璃方才被驚喜衝昏頭腦,現下這才冷靜下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月土匕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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