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攬薄霧,迷濛月色下,鳶尾花田流轉出一片夢幻紫。
紅衣女子彎下腰,俯嗅著花朵的芬芳,她是個惜芳之人,不忍將花朵摘下,在淺淺一嗅後,她抬起身,望著眼前的繁花,夢囈似地輕語:“花兒啊,請你們一同來見證,我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長璃。”一聲輕喚接過她的話頭,她轉身望去,只見一抹純淨的藍,朝自己飄來。
他一襲天藍色絲質褂衫,廣袖飄逸在風中,一頭青絲半披在身後,只在頭頂綰了個垂直小髻,用淡藍色發纚束著,以白玉簪固定,宛若謫仙。
陸錦宣的目光也凝滯在了慕長璃身上,她一襲紅衣似火,白色窄袖內襯外披著一件七分廣袖大紅長袍,頭頂梳一個高髻,髻上翠塵珠坱,還插著他送的那支金簪。
“阿宣!”紅色裙裾飄揚,她疾步朝他奔來,一下撲進他的懷裡。
她鬢側的金色長墜由於劇烈晃動,都撞擊到了她的臉上,她絲毫不在意,只是緊緊擁抱著他,仿似她再發點力,就能將他們揉入這月色中。
擁抱良久,她才從他懷中探出身來,一雙杏眼深情凝望著他,她朱唇輕啟:“阿宣,你願意,做我的夫君嗎?”
陸錦宣雙目微瞠,繼而探手,食指在她額上輕彈一記,她揉了揉被彈的額頭,重複道:“你到底願不願意……”
“傻瓜,哪有女兒家這麼問的。”他微笑著正視著她,開口道,“長璃,你願意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嗎?”
陸錦宣說著,倏爾單膝跪地,他一手牽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就隨意地擱置在自己的膝蓋上,由於緊張的緣故,另一隻手還握成了空拳。
慕長璃笑著頷首,她屈膝蹲下,與他在同一條平行線上四目相接。
“我愛你。”目光纏綿時,兩人幾乎同時發聲,將自己對彼此長久以來的不捨與眷戀,皆化作這一句看似最普通卻也是最真摯的情話中。
兩人不知不覺間,緩緩向對方靠近,眼看雙唇即將觸碰在一起,忽聽風中傳來一聲異響,兩人迅疾起身,一同持械相抵,脊背相靠,警惕地環顧四周。
前來打破美好氣氛的不速之客行蹤詭秘,身影更不似人形。
她攻勢如靈蛇般遊弋飄忽,且能從各個方向擊出真氣流攻擊對手。
慕長璃一個側空翻,紅裙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弧線,如火如荼,燃亮暗夜。
她順勢抓住陸錦宣的手臂,她的手掌一路滑到他的手腕,倏爾與他十指相扣,就這麼一扣手腕,僅用一隻手便將她整個人支撐起來,橫立於他的肩頭之上。
她與他同時出擊,兩道刃氣齊齊射出。
“阿宣,我纏住她,你伺機攻她破綻。”慕長璃說著,似離線的箭,自他肩頭徑直飛出。
她一眼便瞅準來者匿身何處,一刀劈下,那人顯然是被她的刃氣擊中,朝她擲出一物,慕長璃以為是飛鏢之類的暗器,抬手接住。
將那東西接在手中之時,她滿目愕然,那不是什麼暗器,而是她母親的髮簪。
她記得很清楚,這支白玉簪正是她三個月前才獻給母親的壽辰禮物。
慕長璃正驚愕間,陸錦宣從後方開啟助攻,那人在丟給她一小瓶藥後,便遁影離去。
她將小藥瓶握在手心,迅速藏進腰封裡,做完這一步後,陸錦宣恰好跑到她身旁,他關切道:“長璃,你沒事吧?”
洞察力一向敏銳的他,一眼就發現了她手中的髮簪,問道:“這是?”
慕長璃忙答道:“方才,那人用這支髮簪偷襲我。”
“你有沒有傷到哪裡?”陸錦宣當即緊張起來,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數遍,在確認她無礙後,終於鬆了口氣,“以後,不要總是衝在前面,你只要,站在我身後就好。”
“那可不行。”慕長璃果斷拒絕。
陸錦宣將長劍回鞘,半揶揄半認真地道:“拒絕無效,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守護者,我不許我的女人,有任何危險。”
“巧了,我也不許我的男人,出任何意外。”慕長璃微笑著接話道。
她笑起來,一雙杏眼彎彎的,眼尾似鳶尾花瓣微微翹起,朱唇貝齒,勾勒出極美的弧度。
慕長璃向陸錦宣攤開掌心,笑道:“別再糾結於誰守護誰這個話題了,今晚月色甚美,陪我一起走走花路吧。”
陸錦宣笑了,他走到她身側,握住她的手,兩人在一片如夢似幻的紫,攜手並行……
慕長璃由於心繫母親安危,沒走多久後,便已夜裡風大為由,提出回去休息。
陸錦宣擔心她的傷勢惡化,也沒有多想,將她護送回青鳶殿後,兩人便各自安塌。
慕長璃坐在床上,從腰封裡掏出髮簪和小瓶,她將髮簪用絹帕包裹好,塞進自己的衣襟裡,接著將小瓶捧在掌心。
小瓶瓶口繫著一卷小紙條,她取下紙條,展開,上面寫著一長串字:將瓶中物撒在陸錦宣衣袍上,在他回宮面聖後,我自會放了你母親。
慕長璃拔起瓶塞,很用心地嗅了嗅瓶中的液體,無色無味,並不像是毒藥。
保險起見,她傾倒了一點液體在另一塊絹帕上,打算自己先化驗一下,若此物確不會傷人身體,她再考慮要不要行事。
慕長璃沒有想到,有一日,她會面臨血親與摯愛的抉擇。
母親必須要救,但不能以傷害陸錦宣為代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所愛皆安……
慕長璃冥想一夜,依舊沒有一點頭緒,反倒加重了傷情。
陸錦宣誤以為是花海遇襲,這才使她牽動傷口,他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她,自責不已。
“阿宣,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你的家人和我之間只能守護一個,你會如何?”
慕長璃心中暗藏的秘密,不能與他坦言,這讓她感覺如鯁在喉,她終於忍不住,試探著發問。其實這個問題,她也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你不也是我的家人嗎?若有一天,我的家人們都陷入危險,我誰都不會放棄,我會先滅了那個傷害我家人的人。”
陸錦宣想了一下,認真地回答道。
這個答案,實在她的意料之中,若他是甘願屈服於命運的人,自己也不會愛他至深。
“阿宣,我們儘快回開封吧,兩件聖物在身,我的心好慌。我們將聖物送回宮中,你也好因此向聖上求情,求聖上放了你的家人。我也想回家看看我娘。”
“聽夫人的。”陸錦宣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慕長璃又羞又臊,兩朵紅霞自側頰一直延伸到耳根,她的心情略微舒緩了些,嬌嗔道:“誰是你夫人,不許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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