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璃回到李府時,李騫已在院中等候許久,見她回來,也沒多問,只是略攜歉疚道:“慕姑娘,陸大人所犯之罪太過敏感,陛下下令,求情者同罪論處。”
她似笑非笑地微抿了一下丹唇:“勞長史大人費心了,我已想到能救阿宣的辦法,只是,需要大人配合,請大人幫幫我。”
慕長璃同李騫說出此話時,不再以敬語相稱,她微微抬眸,用眼神哀求著。
“我幫你。”李騫語氣稍柔,似是答應老友委託一般平靜地答道。
“謝謝你,願意幫我。”慕長璃勉力微笑一下,看著李騫說道。
她的笑顏在他腦海中擴散,漸漸變幻成另一幅音容。
月仙,她太像月仙了。
由於慕長璃的神態讓他憶起了秦月仙,是以接下來,慕長璃闡述自己的詳細計劃時,李騫全程都很認真地在傾聽。
慕長璃直截了當地說道:“我需要長史大人配合我演一齣戲,還需要一件證物,我要讓阿宣相信,我是為替大樹復仇才接近他,讓他對我徹底死心,這樣他才有可能翻供,不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也可令他與我斷情。”
“慕姑娘,此計一施,你和陸大人之間,便再也回不到過去。”
李騫被她的計劃驚懾到,他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支撐著她,做出如此看似無情卻有情的決定。
“可即便如此,陛下也不會輕易饒恕陸大人。”
李騫驚詫過後,將思緒重新梳理一番,提出最關鍵的一點。
“是以,我還安排了另一場戲。下一場戲我自己能安排妥,長璃只請長史大人配合我,將這場戲演到極致,拜託了。”
慕長璃語畢,轉向李騫,朝他深鞠一躬。
“好吧。你說的證物是什麼?”李騫一聲嗟嘆,問道。
慕長璃抬起身來:“我聽聞姜大樹早年認過一位師妹,我需要長史大人幫我找到當年關於姜大樹的所有資料,還有一樣能證明他和他師妹關係的物件。”
“我明日親自去一趟樞密院,將姜大樹的資料調取出來。”李騫果斷應道。
慕長璃微微俯身:“多謝長史大人……”
她語出一半,被李騫打斷:“我不是平白幫你,上回你幫我找到當年暗害月仙的人,此番恩情,我謹記在心。只是,救陸大人之事委實太險,是以,你必須同我再做一個交易。”
“你說。”慕長璃挺直脊背,正視著李騫,不卑不亢地說道。
其實,在她懇求李騫相助時,她就做好了要與李騫做交易的打算。
她愛阿宣,即使是為他放棄生命,她也不會猶豫半分。
李騫似看穿她的心思,說道:“放心,我不會要你性命,也不會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是需要一名賞金獵人,幫我追尋一些線索。罷了,先幫你救出陸大人,再議。”
那一夜,黑暗蔓延至她心中每一處角落。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乾脆翻身下床,走到窗欞前,從衣襟裡取出紙鶴,捧在手心,手指輕撫,紙鶴上的每一絲塵埃拂去。
她拂得很仔細,仿似彈指一揮間,所有傷痛都能隨塵埃沒入土中,待到開春,仍是情上枝頭繁花綠。
他還好嗎?
他此刻,是否也望著同一輪月光,在把思念訴說?
慕長璃將紙鶴捂在心口,暗自神傷。
這邊在安靜地傷春悲秋,那邊卻是暗潮洶湧。
合夙重返宮中,由於緩解了折磨陛下多年的頑疾,因此得到重用。
那一晚,宋宗翻閱著自臺獄遞來的供詞,得知陸錦宣依然不肯招認隱瞞龍隱身份一事,怒火攻心,頭疼病又犯。
合夙當即趕到,施以針灸,再度緩和了宋宗的頭痛。
“陛下容稟,微臣的針灸支書只能暫且緩釋疼痛,若欲減少發作次數,還需陛下放下心中癥結方可有所好轉。”合夙跪在地上,叩首道。
宋宗以手扶額,將手中奏摺“啪”一下拍在書案上。
“朕如何能放下癥結?朝臣所書奏章,無一不是在逼迫朕早下決斷,讓朕委實頭疼。”
宋宗語畢,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合夙是何等擅長察言觀色之人,他當即回道:“微臣斗膽臆測,陛下可是在為陸大人一事煩憂。微臣願替陛下分憂。”
“朕聽聞合太醫先前在陸府救治過宸妃,應當也與陸錦宣有所接觸?”
宋宗問出此話時,目光滿覆猜疑。
合夙當即打消了他的猜疑:“回稟陛下,微臣卻與陸大人見過幾面。”
合夙清楚,陸錦宣一案事關大宋皇權,宋宗生性多疑,但凡涉及陸錦宣的問題,他的回答,一點差池都出不得。
宋宗滿意地微微頷首:“容太醫,你很誠實。你拿著朕的手諭,前往臺獄,不論用什麼辦法,必須讓陸錦宣說出其餘龍隱旁系力量潛藏何處。”
“微臣領旨。”合夙叩拜時,將頭緊貼在地面,不讓宋宗察覺到他嘴角的陰笑。
慕長璃弄瞎紫荊一隻眼,今日,總算讓他逮到狠狠報復她的機會。
陸錦宣,是紫荊和慕長璃最愛的人,正是因為他,才讓紫荊飽受苦楚,此番,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將這一筆帳悉數討回。
合夙步入刑房時,迎面撲來一股濃稠血腥氣,他抬眼望去,陸錦宣雙手被碗口粗的鐵枷垂吊著,刺鞭一下一下抽打在他身上,他雙手握拳,愣是不吭一聲。
年長的監察御史正對著他坐在扶手椅子上,無論他拷問多少遍,陸錦宣始終堅稱自己確實不知龍隱的存在,還口口聲聲說陸府中人亦不知此事。
監察御史秦狩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據說,經過他審訊的人,沒有不屈打成招的,當然也不乏有真正有罪的人,總之,只要他出手,沒有他得不到的答案。
唯獨陸錦宣是個例外,所有方法用盡,陸錦宣卻無一絲“認罪”跡象。
“秦大人,可否讓微臣一試?”合夙瞥了一眼遍體鱗傷的陸錦宣,朝秦狩拱手道。
秦狩斜睨他一眼:“合太醫不在宮中治病救人,來此作甚?”
他這副傲慢的樣子,絲毫沒有將合夙放在眼裡。
合夙一點兒都不介意,他放下藥箱,掏出宋宗手諭:“陛下手諭在此。”
秦狩當即從椅子上站立起來,雙膝跪下,只聽合夙宣讀道:“傳朕手諭,命監察御史秦狩配合太醫令合夙,期限三日,問出龍隱殘餘勢力所在。”
“三日?”秦狩愕然,照當下情形,莫說三日,可能三個月都問不出點所以然來。
秦狩也算是閱人無數,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法子逼供,他大抵心中有數,但像陸錦宣這樣的硬骨頭,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秦大人,速速領旨。”合夙見秦狩愣在當場,出言警醒道。
秦狩忙俯首跪拜,接著將雙手高舉過頭頂,大聲道:“臣秦狩,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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