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風瘦馬,藍衣劍客和白衣女子共騎一駒,在他們對面,青衫少年騎一匹小紅馬疾奔而來,為他們踐行。
“哥,一切加小心,面聖之後,給弟弟報個平安。”
陸靈川的目光始終都黏在他哥身上,他的瞳中似潑出一桶瀝青,恨不能將自己與哥聯結在一起。
陸錦宣淡然一笑:“廢話真多,我走了。”
他說完這一句,向後微側過頭,對挨在他身後的慕長璃道:“長璃,坐穩了。”
慕長璃雙臂環住他的腰,輕“嗯”了一聲,陸錦宣倏爾拉緊韁繩,將馬匹調轉頭去,策馬奔向遠方。
陸靈川目送著他們的身影,從一抹藍,變成一個藍色的點,直至再也望不見。
他的小紅馬已經等得不耐煩,時不時俯下頭,用蹄子踢踢地面的土。
陸靈川輕嘆一口氣,掉頭返回青霖閣。
這一路,慕長璃一直緊緊抱著陸錦宣的腰,他只覺自脊背傳來一股暖流,這股暖流將他全身被寒氣侵蝕的經脈幾乎都救活了。
疾奔半日後,他們終於來到開封城城門前。
又到了暫別時分。
慕長璃微微探起身,將下巴抵在他的肩頭,頭一歪,斜枕在他的肩膀上。
“阿宣,一切小心,平安歸來,我等你。”她略攜擔憂地叮嚀道。
不知為何,此刻她有種極不好的預感,讓她莫名感到心慌。
陸錦宣微微側過頭,將側鬢同她靠在一處,柔聲寬慰:“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慕長璃翻身下馬,她仰頭望著他,忽然向他抬起手,一雙眸子含情脈脈地凝望著他的臉。
陸錦宣不知她這是何意,但卻也很配合地朝她伸出手來,她探出食指,在他的掌心裡劃了個圈兒,他笑了,這是他們專屬的暗號。
慕長璃和陸錦宣鎖了。
“這是護身符嗎?”陸錦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笑問。
“是,我給你這道護身符,就是不許你出事。”慕長璃脫口答道。
陸錦宣將目光從手上移開,他微微俯首,淺笑一記:“謹記夫人吩咐。”
“阿宣,快去快回,我在錦鯉樹下等你。”慕長璃緩緩放下手,衝他微笑道。
陸錦宣微微頷首,輕輕一扯韁繩,馬兒緩步向前踱去,還未走出幾步,他便忍不住回眸望她,他也不知他此舉是為何,但就是很想再看她一眼。
慕長璃站在原地,見他回眸,衝他燦爛一笑,並揮了揮手。
她的笑容,定格在他的眸中,無論前路幾多艱險,都有一隻小太陽在他心中發光發熱,他再無所畏懼了。
陸錦宣回望須臾,緩緩轉過頭去,他扯緊韁繩,面上表情分不清是悲是喜,他猛地一拉韁繩,馬兒向城門疾奔而去。
開封城不知因何事戒嚴,若非李騫通融,陸錦宣險些進不了城。
許久不見,李騫對陸錦宣的態度略微熱情了些,在送他進宮時,還在他肩膀輕拍一記:“陸大人,所幸你平安歸來,否則,我可難嚮慕姑娘交代。”
“多謝李長史關係,長璃……今後還請李長史多多照拂。”
陸錦宣說這話時,神態很是奇怪,有種說不出的愴然,李騫一怔,隨即答道:“陸大人放心,慕姑娘先前助我良多,此恩必報。”
“多謝。”陸錦宣語畢,微微俯身,向李騫致意,接著轉過身,朝文德殿走去。
李騫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抬手看了看方才拍過陸錦宣肩膀的手掌。
他的掌心溼漉漉的,掌腹覆著一層薄薄的水漬。
他神色微變:“陸大人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慕長璃。”
李騫語畢,將雙手背在身後,轉身離去。
文德殿內,宋宗剛批覆完一堆奏摺,其中有為陸灃求情的,也有諫言儘快處決陸府之人的,宋宗本就已頭昏腦漲,偏偏側目又瞥見從刻有他生辰的石碑中發現的小圓石,更是頭疼欲裂。
這塊小圓石上的紋理,道出了他長久以來心中的癥結。
說來蹊蹺,這塊小圓石是李騫無意間發現的,石頭上的紋理圖案是白日橫亙在寶地與山川之間,這紋理本無任何稀奇之處,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像個宣字”,這才引發軒然大波,這波流言,很快傳到了宋宗耳中。
他在命令陸灃替自己準備生祭石碑時,陸灃曾苦勸他“取之無道,終將不復”,當時他鐵了心要篡奪皇位,絲毫不聽陸灃的諫言,執意為之。
後來,在登基後,宋宗為了鞏固皇權,命影衛暗中調查龍隱動向,並將他們悉數暗殺,七名龍隱中,唯剩最後一名遲遲未有下落。
這件事,積壓在他心頭,漸成了他的心病。
現今,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陸錦宣,若他真是龍隱,那麼陸家的人便一個也留不得。
但令他糾結的是,放眼朝堂,陸家是他最強的助力,若陸家倒臺,那麼其對家容家便成了一家獨大的趨勢,若容家起反心,同樣會威脅到自己的皇位。
陸錦宣,究竟該殺還是該赦?
宋宗左右為難,他只覺頭腦愈發混沌,不禁抬手抵在太陽穴上,微閉上雙目。
正當此時,徐公公進殿稟報:“啟稟聖上,陸護衛求見。”
“陸錦宣?他回來了?”宋宗睜眼,放下抵在太陽穴處的手,“徐福季,讓他進來。”
徐公公邁著小碎步快跑出殿,對陸錦宣道:“陸大人,聖上宣你進殿。”
陸錦宣微微俯首:“多謝徐公公。”
他這一俯身,徐公公一眼就看到了他肩上的水漬,處於好意,他走到陸錦宣身旁,抬手用袖子幫他輕輕擦了擦水漬。
“多謝徐公公。”陸錦宣自己都不知道在何處沾染上的水漬,由於兩人身高差的關係,他很配合地微微躬身,使徐公公不用這麼吃力地高舉著手。
“陸大人,聖上近來心情起伏不定,您一會兒說話可得謹慎些。”
徐公公邊替他擦水漬,邊好意提醒道。
陸錦宣微微頷首以示感謝,接著直起身來,大步跨入文德殿。
他跪於高階下,將九龍翎與燭鳳雙手奉上,並將近日所見所聞如實稟報給宋宗,唯一隱瞞未報的,只有慕長璃的“叛變”。
宋宗聽著他的彙報,目光卻依舊釘在手中的小圓石上,甚至在吩咐徐福季退下時,也沒有抬眼。
徐福季向陸錦宣投去一個擔憂的目光後,退出了文德殿。
在文德殿外,他遇到了正在宮門處等候陸錦宣的李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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