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陸錦宣答得乾脆,沒有絲毫猶豫,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
對於紫荊,他多少懷有些歉疚,若非她遼國細作的身份,他們儘管不能成為戀人,至少能成為知心摯友,只可惜……
一切都將過去,這一戰過後,下回再見紫荊,他便可毫無顧忌地為保家衛國的使命而戰。
他只想做個了斷,但紫荊卻是動了殺心。
她得不到的愛,也絕不讓任何人得到。
她要殺了陸錦宣。
紫荊從後腰摸出鏡牙雙刺,緊握在手中,她的雙目緊盯著陸錦宣,她知道陸錦宣身上寒毒未愈,此番應當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陸錦宣方才竟然戰勝了容天嘯,這讓紫荊更加警覺,她斷定陸錦宣定有後招。
這一戰,註定慘烈,極有可能又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陸錦宣的戰鬥經驗較為豐富,他早已從紫荊的神態中,讀出了殺意,他背在身後蓄力的手五指愈發緊繃,寒氣在他掌心流轉。
秋風微蕩,青絲和著發纚在風中翻飛,淺紫色的絲質褂衫衣襬微微掀起,廣袖飄揚,這一抹紫,與這肅殺氣氛格格不入。
若不是他肅穆的神情,那當真是極美的畫面。
浩星再閃耀,觸手卻遙不可及。
他不屬於自己,這份自己求而不得的美好,必須毀滅。
紫荊望著風中傲立的俊美男人,殺意更甚,就連她那雙秋水剪瞳的眸子,此刻折射出的盡是極寒的厲芒。
“叮”的一聲脆響,鏡牙雙刺似撞上了什麼硬物,紫荊一驚,她將陸錦宣帶至此處時,他明明是兩手空空的啊。
她抬眼,面前的景象令她愕然,他竟驅使寒氣搜刮下了林中樹葉上的水珠,並將它們凝結成了冰晶。
她的腦中之所以蹦出“搜刮”這個詞,是因為那不是一顆冰晶,還是許多水滴匯聚成的冰晶大軍!
紫荊驚詫到失聲,她甚至都沒有看到他發力,他竟能在瞬間凝出這麼多冰晶。
陸錦宣的武功路數也太邪門了。
在親見這一異像後,她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陸錦宣練就的這門詭異功法,一定和緇衣特使有關,她能明顯感知到這門功法可以暫且壓制他體內寒氣,更能讓寒氣為他所用。
換而言之,這門功法既救了他,又害了他。
如此令人摸不透的手段,紫荊認為,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會這麼做。
“錦宣,再不撤手,你就會遭到寒氣反噬,這樣做,根本不可能與我同歸於盡。”
紫荊雖動了殺念,但她依然看不得陸錦宣這般殘害自己,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既然動了殺念,就果斷一些。”陸錦宣沒有聽取她的勸告,他持續發力,終於驅使寒流將鏡牙雙刺調轉方向,向紫荊反攻回去。
紫荊一個後翻,鏡牙雙刺自她身體上方不足半寸處呼嘯而過,她在空中翻轉一週,穩落回地,順勢一轉身子,抬手接住雙刺。
陸錦宣絲毫沒有留給她喘息的機會,他手作劍指,劃出氣刃,紫荊沒有想到他還有後招,躲閃不及,被氣刃劃傷手臂。
紫荊隨即繃直雙臂,將雙刺擲出,雙刺似離弦的箭,徑直向陸錦宣要害射去。
陸錦宣反攻紫荊那一記,已耗盡僅存的內力,此刻他再也支撐不住懸空的冰晶,雙刺刺穿冰晶,冰晶爆開,徒留碎末落在刃身上。
就在雙刺即將釘入他心口的那一瞬間,橙色長緞自側面飛來,替他擋下雙刺。
長緞繃得很緊,雙刺的刺刃未刺破長緞,反倒被長緞擊落到地上。
長緞繞上陸錦宣的腰身,將他整個人提溜起來,飛遁而去。
陸錦宣一個激靈,這手法,和自己在徐府地宮遇到的那個神秘女人的招式如出一轍。
這個及時趕來搭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陸錦宣雙手抓住長緞,他打算在落地後來個反攻,看清這個神秘人的真面目。
疾行一陣後,長緞終於呈現降落之勢,陸錦宣足尖剛觸到地面,他當即發力一扯長緞,試圖將另一端的神秘人拉過來,沒想到對方卻斬斷長緞,主動與他相見。
橙色的長緞紛紛揚揚,似煙火的尾聲,急墜而下。
終於,他看清了那個神秘女人的臉。
一身橙色紗袍的女人,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臉上還戴著同色面紗,長長的劉海垂至腰際,她頭戴一枚精緻的金色額環,唯一示人的只有一對長眉和一雙美眸。
眼波流轉,似攜著無盡哀愁,眼前女子,可謂是驚為天人。
陸錦宣竭力回想,卻不記得自己有認識哪位絕色美人。
她一雙美目自與他對視起,便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不去,目光深邃而溫柔,這般滿含柔情的凝視,讓他感覺似曾相識。
這個眼神,讓他想到了已故的阿姐陸淨瑜。
沒錯,天底下用如此溫、不夾雜一絲算計的目光注視他的人,除了大樹,就只有阿姐。
可是阿姐已故,此女絕不可能是陸淨瑜。
“阿宣。”熟稔的呼喚縈繞耳邊,似在天際,尤似在身旁。
橙衫女子輕喚一聲後,抬手緩緩摘下面紗,絕色面龐完全展露在他眼前。
陸錦宣瞠目結舌,驚詫到說不出話來。
眼前之人,正是這世上唯一不帶任何目的,一如既往關心著他的阿姐陸淨瑜。
“阿姐……”錯愣半晌後,陸錦宣開口,輕喚道。
這一聲“阿姐”哽在他心頭許久了,自從陸淨瑜進宮,被宋總敕封為宸妃之後,陸錦宣每每遇見阿姐,都恭恭敬敬地稱她為“宸妃娘娘”,一副尊卑有別的樣子,不敢僭越半分。
此刻,他終於能再喚她一聲“阿姐”,一如六年前,他們尚在陸家大院裡時一樣。
“阿宣,你於陸家有恩,於我有情。今後,你,由阿姐守護。”
姊弟重逢,有太多話想說,末了,陸淨瑜只用寥寥數語便將自己連日來的思念,全部包含其中。
“阿姐,這一回,阿宣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阿姐。”陸錦宣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眸子有悔恨有歉疚,更多的是對他們無法掌控命運的無奈。
但此刻,這份無奈漸漸轉變為力量,一種誓死守護家人的堅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