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陸錦宣望荀秦這邊望來,急喚一聲後,他被長戟砍中小腿,整個人半跪下來,他鮮血淋漓的手緊握利劍,靜默須臾,忽然又是一聲嘶吼,他憤然發力,將射入他皮肉的箭悉數逼出體外。
近身攻擊的步兵被他體內激發出的真氣逼退數尺。
荀秦眼眶微紅,他舉起盾牌,頭也不回地跑入小樹林中。
陸錦宣,他已自證心中道。
這一回,荀秦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再看錯人。
又飛來一支穿心箭射入他體內,陸錦宣猛然揮劍,將近側士卒砍殺後,竟還有力氣抬手握住刺向他的長戟,他手腕猛然發力,將長戟折斷,出掌將騎在馬上的騎兵擊下馬,自己飛身上馬,往小樹林疾奔而去。
陸錦宣順利甩掉金吾衛的追擊,開始找尋荀先生的蹤跡。
由於積雪的緣故,荀先生的馬蹄印清晰可見,但在一處溪水盡頭卻消失了。
“荀先生!荀先生你在哪?”陸錦宣只得扯著嗓子開始呼喊。
他在馬蹄消失的地方繼續尋找,終於找到了一些血跡,還有幾顆寶石。
“這小樹林裡,怎會有如此顯貴的寶石?莫非是太子殿下留給我的線索,這麼說太子殿下可能遇到了危險……”
陸錦宣一面在心裡推測,一面加緊腳步尋找著荀先生的蹤影。
他靜下心來,側耳傾聽周遭的動靜,竟真的聽到一陣打鬥聲,陸錦宣當即疾步朝發聲方向尋去,卻只在雪地裡找到幾隻腳印。
從腳印的凌亂程度來看,此地確實剛剛發生過一場搏鬥,參與搏鬥的共有兩人,一男一女,男人全無功夫,女人確是個練家子。
陸錦宣探察出兩人以輕功遁走,應當是女人挾持男人離開的,他知此時去追,必定徒勞而返,不如再搜尋看看還有無其他遺漏的線索。
他又仔細勘察了現場,在積雪中找到一支玉簪。
他翻看玉簪,在簪託上發現三個篆書小字:亭子坊。
之前在春風樓探案時,陸錦宣聽聞過這間小作坊,亭子坊的掌櫃心靈手巧,她原創的手工簪釵每一季度都會推陳出新,每期新品的簪託上她都會烙上亭子坊的章印。
陸錦宣望著髮簪,長眉微蹙:怎的偏偏這般巧合,他一找就找到了來源明確的遺落物,倒更像是不速之客故意將此線索拋給他的。
陸錦宣收起髮簪,眼下無暇兼顧其他,儘快找到荀秦才是正經。
“荀先生!荀先生,聽到請應聲。”陸錦宣繼續高聲呼喚。
忽然他腦後刮來一陣風,只見一紫衫女子朝自己急速襲來,他迅疾拔劍禦敵,紫衫女子與他纏鬥一陣後,賣個破綻繞到他身後,抬掌擊在他後脖頸處。
陸錦宣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終於力竭,昏厥在地。
“紫荊特使,恭喜特使再立新功!”一群小嘍囉迅速從各處湧來,虛情假意地向紫荊賀喜,紫荊都沒正眼瞧他們一眼,只是輕撩起衣袖,望著自己手臂上的彼岸花,眸光漸冷。
“陸錦宣,該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紫荊手握成拳,由於慍怒,她圓睜的雙目幾乎將眼眶撐裂,睫羽都戳到了上眼皮。
“將他帶走,與方才擒獲那人,關在一處。”
紫荊冷聲發令,眼看著爪牙將傷重的陸錦宣從地上架起,半拖著帶了下去。
她眸色冷極,投射出看透人世悲歡的淒涼之色。
幾日前,她在遼寇駐大宋窩點受刑,奄奄一息之際得知合夙死訊。
合夙的死多少觸動了她。
經此一事,她感悟頗深,至少,從今往後,沒有人會再護著她。
她若想要活命,就必須做出點成績來。
紫荊心有不甘,她不甘就這麼死於刑具之下,她要使她痛苦的人,與她同受煎熬。
她的目標原只有陸錦宣,至於荀秦,確是意外的收穫。
眼下她只剩最後一塊心病,那就是——緇衣特使。
若她先前的懷疑是真,緇衣特使就是慕長璃,那麼慕長璃究竟是遼國安插在大宋的眼線,還是大宋安排在遼營的臥底?
這件事一日不能水落石出,紫荊一日不得心安。
她謀劃著,利用陸錦宣,引慕長璃暴露出自己的真是身份。
對於這件事,她自覺很有勝算,因為她篤定,陸錦宣也不知慕長璃緇衣特使的身份,是以不會在這件事上,對她有太多防備。
“陸錦宣,你不是愛她至深嗎?那我就讓你嚐嚐,你自己親手毀了她的滋味。”
紫荊白皙的面龐上綻出一抹陰鷙的冷笑,與她明豔的外表極不相符。
陸錦宣此時正被囚在遼寇駐大宋窩點的暗獄裡,他的雙臂被鐵鏈束縛在木樁上,時有血滴從傷口處滴落,墜在堅硬的土地上,發出令人驚心的“滴答”聲。
“喂喂,醒醒,醒一醒。”一個略沙啞的女聲不住地喚他。
“長璃。”陸錦宣從昏迷中解脫出來,低抬起眼瞼,夢囈般輕聲應道。
“什麼燙梨?我還燙蘋果咧。小兄弟你快醒醒,不能就這麼睡過去。”
陸錦宣將眼瞼更抬起幾分,終於看清了發聲之人的樣貌。
那是個胖姑娘,由於太胖,壓根兒看不清她的年紀。
一張大餅臉看起來挺年輕的,也不知是不是褶子都藏在了贅肉裡。
胖姑娘也被鐵鏈拴在木樁上,她見陸錦宣睜眼,發自內心地咧嘴一笑,臉上兩坨紅彤彤的贅肉登時擠成了兩個小番茄。
“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清奇,容顏俊俏,應當是富家公子哥兒,怎的也被抓來這蠻夷韃子的小破地兒來?”
胖姑娘一臉好奇地問道,陸錦宣注意到那姑娘雖被綁在刑架上,身上卻沒受什麼傷,他頓時警戒起來。
陸錦宣一言不發,那姑娘卻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
“哎,為什麼我和你的綁法不一樣咧?”
陸錦宣被她問得不耐煩,隨口回答了她一個問題:“可能是因為你太重,掛不上。”
“哦,有道理道理。”胖姑娘連連點頭。
陸錦宣回答完這一問題後,不再理會胖姑娘,他開始籌劃脫身之法。
忽然一陣光朝他們投來,暗獄裡進來倆獄卒,將胖姑娘帶走。
他們離去後,暗獄又不見光亮,無邊黑暗中,只有血滴墜落的聲音始終陪伴著他。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