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我的，不能給你。”林豫兮果斷地說。
“好哇，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老大”向幾個孩子使個眼神。
林豫兮掃了他們一眼，二話不說，猛地撲向了“老大”。
還沒等孩子們回過神來，她已經將那男孩撲倒在地，騎在他身上，揍了好幾拳。那男孩嗷嗷叫喚，拼命掙扎，卻根本無法甩開她。其他孩子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想要把她拉開，但人太多，你推我擠，反而用不上力。林豫兮則毫不分心，專心致志地揍“老大”，終於打得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孩子們都嚇住了，頓時四散開來。林豫兮一躍而起，整整衣服，拍了拍手，道：“好了，我把他打敗了，現在我就是老大了，對不對？”
那男孩捂著鼻子爬起來，叫道：“不行，不行！”
“怎麼不行？”林豫兮說，“你比他們強，我又比你強，所以我比所有人都強，自然該我當老大了。”
“不行！”那男孩哽咽著，含混不清地說，“你是新來的，新來的不能當老大！”
林豫兮說：“我不是新來的，我爹孃都是蘩縣人！那個，土裡生長的蘩縣人！”
孿生子中的一個小聲糾正：“土生土長。”
“還是不行，因為你是女的！”那“老大”又說，“女的不能當老大！”
“為什麼女的就不能？”
“因為，因為以前從沒有過！”
林豫兮想起何先生跟她說過，凡事都應該問問“真的嗎”和“為什麼”。所以她問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男孩說，“桐葉裡從來沒有女孩子當老大的！”
“從來是多久？”
“這……”男孩答不上，只好又重複原話，“反正就是從來沒有過。不信你去問老人！”
林豫兮正想反駁，忽地又想起，何先生還說過，以前沒有過的東西，不代表將來就沒有。於是她懶得再糾纏“有過沒有”的問題，乾脆把何先生的話照搬過來，說道：“以前還沒有紙、沒有船、沒有槍炮，後來不都有了？以前還沒有你小子呢，現在不也有了？反正，從今以後，桐葉裡也有女孩子做老大了！”
男孩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又想上前動手。林豫兮握著拳頭向他揮了一揮，他終究還是怕了，只得嗚嗚哭著跑開。
“我讓我哥來打你！”他邊跑邊喊。
“我才不怕，讓你們全家一起來吧！”林豫兮朝他的背影吐吐舌頭。
她轉頭看向其他孩子。只見孿生子在牆角並肩而立，警惕地看著她。還有四個小孩躲得遠遠的，驚疑地向這邊張望。
“喂，你們都過來吧。”林豫兮說，“我請你們去吃糖。”
孩子們都愣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
“真的嗎？”孿生子中的一個率先問道。
“當然。”林豫兮攤開手心，給他們看了看那兩枚光亮的銅錢，“我是老大，當然要帶小弟們吃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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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糖的誘惑下，幾個孩子最終還是都跟林豫兮一起走了。
“你們誰是阿兄，誰是阿弟？”她問孿生子。
“我們是姐弟！我是姐姐，他是弟弟。”一個孩子指指另一個，“我叫阿煩，他叫阿亂。我們姓錢。我們阿孃就是做媒的錢嫂。”
他們都瘦瘦小小，缺著門牙，圓圓的臉上沾著灰。兩個人都像調皮搗蛋的小男孩，完全看不出差別，沒想到竟是一對姐弟。
“我姓林，你們可以叫我阿夏。”林豫兮說。
另一個個子較高、面板黝黑的男孩主動介紹自己：“我叫鄭阿貓。”
“阿貓？”林豫兮笑了。
男孩臉紅道：“是啊，我就是叫阿貓。”
“你也可以叫他貓貓。”孿生子說。
林豫兮忍住笑，看向一個梳著雙辮的女孩。那女孩說：“我叫王大妹。”又扯了扯身邊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這是我阿妹，二妹。”
“我叫沈阿望。”最後一個男孩很是靦腆，扭捏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
林豫兮又問：“剛才當老大的那小子叫什麼？”
“我們都叫他阿良哥，他爹是顧木匠。”
林豫兮點點頭。
阿煩問道：“阿夏，你從哪裡來？”
“我從京城來的。”
孩子們都很驚奇：“哇，京城啊！京城在啥地方？”
“呃，在、在北邊吧。”林豫兮也不知道怎麼說。
“那你有沒有見過皇上？”阿亂接著問，“皇上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長得像神仙一樣？”
“……我沒見過。”
“你在京城怎麼會沒見過皇上呢？”阿亂疑惑道。
他姐姐阿煩碰了他一下，說：“笨，你以為皇上跟你一樣天天在街上亂晃嗎。皇上都是住在宮裡的，宮裡，比我們海神廟還大十倍的房子，阿夏，你說是不是？”
林豫兮覺得好像不止大十倍，但她也說不出皇宮是什麼樣子，只好點點頭。
“京城還有啥？”王大妹也湊過來問。
林豫兮想了想，回答道：“有一個大湖，叫金鱗湖。可以去划船。有一條玉影河，但沒有蘩江和稚河這麼寬。湖旁邊有個織錦坊，裡面有賣糖葫蘆的，還有風車！對了還有，那裡秋天會有特別好看的紅葉。就是冬天太冷了，會下雪……”
“哇，下雪！”孩子們驚呼起來。
“下雪怎麼啦？”
“我們這裡從不下雪。”阿貓說。
“不，以前下過的，只是我們出生以後還沒下過。”孿生子急忙糾正。
“雪是什麼樣子的？”王二妹用手背擦擦鼻涕，好奇地問。
於是林豫兮又跟他們描述雪是什麼樣子。孩子們聽得入迷，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崇拜起來。不知不覺間，大家就走到了小荷街。
小荷街是青萍浦的主街，商鋪林立，很熱鬧。快到中午，街旁有許多挑擔子的小販，在叫賣各種各樣的小吃。
米羹、蝦醬、炸小黃魚、艾葉煮雞蛋……孩子們看得眼都亮了，最小的二妹，口水不知不覺流了出來，她姐姐連忙用袖子幫她拭去。
一陣勾人神魂的香味飄來。同時傳來響亮的吆喝聲：“凍米糖，凍米糖，清香酥脆的凍米糖喲——”
孩子們一齊跑了過去。筐裡金黃的凍米糖一塊塊整齊地碼在一起，上面點綴著黑亮亮的芝麻。所有人都移不開目光了，二妹的口水又流了出來，可這次姐姐大妹也再顧不上她，因為她自己也忍不住口水了。
“一文三塊，一文三塊。”賣糖的阿叔說。
林豫兮伸出手，露出手心的兩枚銅錢：“阿叔，我要買。”
“好嘞。”阿叔接過銅錢，爽快地用油紙包了六塊，遞給她。
孩子們高興得跳了起來，前呼後擁地跟著林豫兮走到牆角邊。林豫兮開啟油紙，這才發現一個問題：他們一共七個人，可糖只有六塊。
她把糖一塊一塊分給大家，到最後，該分給阿煩、阿亂姐弟倆了。
孿生姐弟相互看看，再看看林豫兮，最後姐姐阿煩說：“我們兩個吃一塊就行了。”
“哎呀，拿著吧。”林豫兮不由分說地把兩塊糖分別塞入他們手裡。
“可這樣你就沒有了呀。”阿煩說。
“沒事，你們先吃。”林豫兮一臉豪爽，“誰讓我做老大呢？”
孩子們餓得發慌，也不再謙讓了，都狼吞虎嚥起來，沾得小臉上滿是碎屑。林豫兮嚥著口水，在旁邊看著他們吃，卻覺得心裡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