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豫兮儘量裝作一切如常,但她演戲的道行遠遠不夠,很快就被何青青察覺了異樣。何青青反覆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她只得推說有點想家了,謝絕了她的“關心”,也婉拒了很多無聊的聚會,只是晚上依然和她們一起吃飯。
一天飯後,四小姐親自來找她了。帶了幾件新做的衣裙來,說是自己特意找人為她裁的,當作臨別的禮物。
林豫兮佯作感動,說:“多謝四小姐,這讓我怎麼好意思呢?”
“都是姐妹,說這些客氣話幹什麼。”四小姐說話一向慢條斯理,給人一種沉穩之感,“可惜我不能隨大姐姐到海上,到時候,還要請妹妹多照顧她啊。”
“大小姐什麼都有,還需要我照顧什麼。我也只好給大小姐解解悶罷了,哈哈。”
“妹妹謙虛啦。”四小姐說,“我們都知道妹妹讀書多,每天晚上還要讀會書才睡。我們姐妹都是年幼失學,都還要妹妹多指教呢。”
“豈敢豈敢,”林豫兮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我看四小姐就百伶百俐,誰敢指教你呀?”
“別提我了。”四小姐笑道,“大姐姐就經常訓我呢。說我粗蠢,不會穿衣,盡穿些俗豔色調。喝茶吃飯也不雅,一杯茶一口就飲了,活像頭村牛……”
林豫兮的目光落到她帶來的那幾件衣服上,果然都是素淨的冷色調。四小姐像察覺了什麼,忽然掩口:“唉,你看我在胡說什麼!妹妹別多心,大姐姐只是訓我,可沒說別人的意思。”
林豫兮心中暗笑,想你不就是希望我多心麼。她故意問:“原來那茶不能一口喝的?並沒有人教過我。”
四小姐連忙說:“這都是小事。大姐姐只是太講究格調,有時候會苛刻些,但她私下裡笑過也就罷了,沒惡意的。”
林豫兮聽她句句挑撥自己和何青青,心知她可能不止來找過自己,在吟月、流霜多那裡多半也下過工夫了。她大概不想讓何青青在船上和定夷洲有好日子過,要先幫她把桑陵帶去的身邊人都得罪一遍。
四小姐看上去和何青青關係最好,沒想到竟是她暗地裡使壞。林豫兮看著她閃爍的眼睛,覺得原因也不難理解,何青青長得實在太美了,不能不招嫉妒。
她輕嘆一聲,說:“我是鄉下人,對什麼格調可一點不懂。想請教四小姐,半夜來敲人家的門,是有格調的事麼?”
四小姐愣了一下,說:“什麼敲門?”
林豫兮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自己心裡明白,不必在我跟前做戲。”
她說罷,意味深長地一笑。這表情是她跟楊先生學來的,每當他這樣盯著人笑,就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比他表情嚴肅時更可怕。
果然,四小姐完全不敢直視她的目光,慌亂道:“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林豫兮心底冷笑,她可是從小做老大的,連陳阿補都能給她收拾得服服帖帖,會怕這些個深閨小姐?之前她不過是容讓著她們,此時既已不必客氣,索性攤開直說。她說:“你既聽不懂,不如去請教一下你三叔三娘,讓他們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大姐姐嫁去田家,是你們家族的大事,你暗中使絆子,真以為自己很聰明?”
四小姐猛然站了起來,聲音顫抖:“你這人好生無禮,我好意來看望你,你為何淨說胡話!”
林豫兮也站起來,上前一步。她長得高挑,高了那女孩一頭,眼神又野蠻如虎,頓時從氣勢上壓倒了對方。四小姐不由得慌張後退,差點撞上椅子。
林豫兮欺身過來,低頭靠近她的鼻尖,輕聲說:“我們鄉下人本就不講禮數,你才曉得啊?再在我這搬弄是非,信不信我還要動手揍你?嗯?”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林豫兮舉起拳頭。
四小姐哪見過這種粗人,嚇得驚叫一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連最喜愛的摺扇都忘了拿。
身後,鄉下來的小蠻子噗嗤一笑,蠻氣消失不見,又像個清麗的少女了。她拿起桌上的書,繼續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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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豫兮並不怕四小姐去告狀,也並不在意自己以客欺主的不妥之處。她已看透何家姐妹的那點能耐,料定做賊心虛的四小姐不敢去長輩面前說什麼。果然,一切風平浪靜。只是何青青與她越來越疏離,應該是吃了四小姐的挑撥離間,到了海上,恐怕就要作妖。
這也沒關係,反正她還有一大堆的人要鬥,林豫兮覺得,自己就冷眼旁觀得了。只要把這尊神平平安安送到定夷洲,完成了何先生交待的任務,就趕緊回來。
出發那天,何青青抱著四小姐哭個不停。林豫兮本以為她又在做戲,心下不屑。可到了碼頭,見何青青還拿著四小姐送她的一根玉簪默默垂淚,不由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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