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豫兮不說話，他以為自己猜對了，連忙說：“田的事情好說。那十畝地我不要了，還給孫家，這樣總行了吧？”
“又猜錯了。”林豫兮從袖子裡摸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在他眼前一晃，“我們今天要的是你的命！”
曹志成一愣，勉強笑道：“小娘子，小官人，曹某一向與世無爭，不知何事得罪了你們。有話好好說，什麼都可以商量……”
“商量？”林豫兮冷笑，“桑陵何敬初，你認識麼？”
一聽這名字，曹志成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了。
“啊，看來你還記得他。”林豫兮把刀刃貼上他的臉，“你們對他做了什麼？他怎會死在你主管的獄中？”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曹志成抖如篩糠。
“我們是他的弟子！”林豫兮用刀在他臉上狠狠一劃。
曹志成尖叫一聲，肥胖的身體帶得大樹都抖動起來：“這、這不關我的事！宣德司的人來了以後，我還說得上話嗎？那些孽都是他們作的！”
“他們已經還了債了。”林豫兮說，“現在輪到你了！”
“你們不能殺人！”曹志成大叫，“你們冷靜一點！國法昭昭，殺人償命，是要判死罪的！你們還小，想想你們的爹孃，不要衝動行事啊！”
“你真是精通律法啊。”林豫兮冷笑，“沒關係，我們已經殺了很多人了，不多你一個！”
她使個眼色，陳彥周接過小刀，站在了曹志成眼前。他上下打量著這肥碩的漢子，像屠夫審視著待宰的豬。
“先從哪裡下手呢？”他微笑道。
曹志成被他那笑容嚇壞了，他劇烈掙扎起來，眼睛變得血紅：“你們瘋了！你們別以為這裡是荒山！沫陽府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官府的人。你們不知道，如今查案的手法高明得很，這幾年沫陽的殺人案沒有一樁不是迅速就被偵破了的。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我保證什麼都不說。要不然，你們遲早會被查出來！”
他的話讓林豫兮心頭有點不安。她不想再聽，向陳彥周說：“動手吧。”
陳彥週一刀斬斷了曹志成的右手小指。
“啊——”曹志成不是個硬漢，慘叫聲比晉時樂大了十倍，迴盪在山中，驚起了一片飛鳥。
他淚如雨下，抽搐了許久，忽然喊道：“對了，你們聽我說！我想起何敬初有話留給你們！”
“少來了。”陳彥周又掰開了他的無名指。
“真的，真的！”曹志成痛哭流涕，“你們是不是有個人叫阿夏？”
陳彥周停住了動作。
曹志成知道自己抓住了一線生機，趕緊說了下去：“那時，那時他高燒不退，我看他可憐，偷偷去牢裡給他餵了些藥——我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是個人，宣德司的那些手段，我看了心裡頭也難受。可是他們是欽差，我又能怎樣——”
“快說他說了些什麼！”林豫兮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
“我說，我說。”曹志成急忙說，“他神志不清，說的都是胡話。他不知道把我當成了誰，死死抓住我的手，說，說孩子們還太小，還有很多事不懂。一定要看好他們，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他死了。還說，還說他最擔心的就是阿夏，她性子是最不安分的。如果阿夏走錯了路，他沒有面目到地下去見，去見……”
“林公？”林豫兮喃喃道。
“對！”曹志成點頭，“林公，就是林公。”
林豫兮鬆開了手，覺得自己好像窒息了。
“小娘子，饒了我吧。”曹志成哀哀而哭，“我是有錯，我承認。可是我罪不至死啊……”
“給他個痛快的？”林豫兮看向眾人。
大家臉色都很難看，沒有了剛才的興奮。錢蕭抹著眼淚，還在抽泣。何先生的遺言就像墳墓裡吹來的冷風，一下子吹散了復仇的激情。
陳彥周嘆了口氣，一刀刺進了曹志成的胸口。
林豫兮不會被曹志成的可憐相迷惑。他是典獄，而七八月間，死在他獄中的人足有十幾個。十幾條性命，該由誰來負責？
可是看著鮮血從他的胸口湧出，她卻沒有了復仇的快感。曹志成剛剛的話像一根針一樣紮在了她的心底，帶來連綿不斷的疼痛。
何先生在地下看到他們雙手沾滿鮮血的樣子，會怎麼想？阿爹，阿爹會怎麼想？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靜靜地看著陳彥周拿出名單，又劃去了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