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得有個名字才行。”
翌日，錢氏姐弟一來到學堂，何無逸就對他們說了這句話。
“我們有名字啊。”錢阿煩不解，“我叫阿煩，他叫阿亂。”
“我是說學名。”何無逸解釋道，“你們看，豫兮本來叫阿夏，但上學了就要叫林豫兮。”
阿煩問道：“為什麼不可以一直叫阿夏？”
何無逸笑道：“那是小名，不是正式的名字。人長大了，就要有正式的大名，將來還要有字有號……”
林豫兮興沖沖地跳出來插嘴：“何先生，你的小名是什麼？”
何無逸沒理她，繼續看著錢氏姐弟：“以前可有長輩給你們起過學名？”
不待別人回答，林豫兮抱住了他的腿：“何先生，告訴我你的小名嘛。”
何無逸只得把她拎開，板起了臉：“沒規矩，再吵鬧我要罰你抄書了！”
一聽要抄書，林豫兮不敢再造次，躲到旁邊去了。而錢阿煩咬著嘴唇想著剛才的問題，最終答道：“沒人給我們起過學名，那我乾脆就叫錢無名好了。”
她弟弟趕緊跟上：“我隨便叫什麼都可以，要不就叫錢隨便？”
何無逸大笑，然後說：“讓我先想想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翻了翻幾個年長一些的學生交上來的對子。出句是五言，對他們來說稍難了些，果然沒一個對得好。他正在尋思該怎樣點評，錢阿煩好奇地探過頭來，問：“這是在做什麼呀？”
何無逸索性順便給她講了一下對偶的規則，然後指著紙上的一句話說：“比如這句，好鳥籠中叫，下聯就應該對一個……”
“死魚水上漂。”錢阿亂答道。
林豫兮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錢阿煩趕緊瞪了弟弟一眼，說：“這算什麼玩意？可以對孤雲海上浮。”
她說出這句話，周圍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看向何無逸，只見他的表情有些異樣。
“我……我說錯了麼？”她不安地掰著手指，垂下了頭。
“沒有。”何無逸說，“來，我再問你一句——荷葉魚兒傘，下句對什麼？”
錢阿亂又搶先回答：“棉花蝨子窩。”
阿煩著急地打了他一下，何無逸連忙制止：“沒事的，這其實也對得很巧。”
阿煩說：“荷葉魚兒傘，月牙仙子船——阿亂你再胡說我不帶你玩了！”
她抬頭看去，卻見何無逸並無絲毫不悅，而是繼續問道：“燕語微風日？”
阿亂這回搶不到先機了，因為阿煩應聲而答：“鶯啼細雨春。”
何無逸激動地問道：“孩子，你們真不識字？”
“是啊。”姐弟倆一起點點頭。
“你們不識字，怎麼會對對子？”
錢阿煩答道：“這有什麼難的，我們經常去廟裡聽戲文，聽了上句，就一起猜下句是什麼。難道你們每天還要專門學這個嗎？”
“好，真好。”何無逸連連感嘆。錢阿煩困惑地望著他，不明白他怎就這麼高興。只見他沉吟著，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一支筆，蘸了墨，笑道：“我知道給你們起什麼名字好了。”
他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兩個字，念道：“錢蕭，錢肅。‘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怎麼樣？”
阿煩隨意地點點頭：“無所謂，何先生叫我什麼都可以。”
阿亂也附和道：“都說了我可以叫錢隨便嘛。”
“那就這麼定了。”何無逸說，“錢蕭，錢肅，待會兒就用這個名字向同窗們介紹一下自己吧。”
###
“好無聊……”陳彥周在院子裡轉來轉去，仰天長嘆。
楊不知坐在樹下，正津津有味地翻著一本書，根本沒看他一眼。
“怎麼連你也在讀書啊。”陳彥周跑過去看他，“這是什麼書？”
“《海上英雄傳》。”楊不知說，“你的好朋友小阿夏借給我的，媽的，滿篇都是胡編亂造，看得氣死我了。”
“氣你還看？”
“越氣越想看啊，我倒要看看，這寫書的蠢貨還能胡編到什麼程度！”
陳彥周只覺得不可理喻——以前他一直以為楊先生和他一樣，是大字不識的，沒想到他竟還能看書；明明看得生氣，卻偏要繼續看，這就更奇怪了。
“都在看書。”陳彥周將一塊小石子踢飛，“倒是來一個人跟我對打啊！”
“下午他們會過來的。”
“可是上午我幹什麼？”
楊不知終於把書放下，嘆道：“唉，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上午也去學堂吧。你想想，林豫兮識字，你卻不識，你不是又輸給她了麼？”
“誰，誰說我不識字？”陳彥周急忙辯白。他分明也是識得“一”、“二”、“三”、“十”等字的。
“好好，是我瞎說。”楊不知又拿起書看了起來，“相信你應該比小阿夏強吧，你認的字起碼比她多，對不對？”
“……那是當然。”陳彥周其實很心虛，卻依然嘴硬。
“隨你。反正我已經勸過你爹了，你爹現在也說，他不管你了，你愛讀不讀。”楊不知懶懶地翻著書頁，“不去學堂，每天早上你就陪我坐在這玩，倒也不錯。”
不錯個鬼啊，簡直要無聊瘋了。陳彥周只感到一陣煩悶，竟破天荒地萌生了“還不如去學堂算了”的念頭。
誒，對呀。其實去那裡，也正好可以搗搗亂，說不定還可以跟呆魚打上一架，豈不快哉？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竊笑起來。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