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第32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越來越熱。柳樹上出現了蟬鳴聲,稻田裡飛來了成群的白鷺。

“一川如畫”的匾額掛起來了。陳彥周依然認認真真地拿筆把影格塗滿,何無逸也沒有揭穿他。楊不知依然讓孩子們練習揮刀,人人手心都磨破一層皮,苦不堪言。但為了每天最後的對決賽,他們還是堅持下來了。

“啪”地一聲,又是一下重擊打在頭頂。林方之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水,看見陳彥周得意洋洋地單手叉腰,朝他揚了揚手中的木刀。

“你別得意!”林豫兮拿著木刀跑過來,“有本事你和我打!”

“正是要和你打。”陳彥周喜道。他還是覺得和林豫兮打起來最有意思,只有她配做自己的對手。

林豫兮從不廢話,劈頭就砍。木刀砍向陳彥周的手,他卻已學會應對這招,敏捷地避讓開,挺身向前,一鼓作氣直刺林豫兮的腰間。林豫兮吃了一驚,但立即鎮定下來,用楊先生教的步法向一旁避讓,然後再次揮刀,擊中了他的右手。

“停!”一旁的楊不知喊道,“林豫兮贏。”

陳彥周灰心地退下。林豫兮高興地看向哥哥,卻見哥哥臉色不善,扭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練習結束之後,大家一起向鎮上走去。林豫兮像往常一樣走到哥哥身邊,想和他一起回家,但沒想到哥哥竟理也不理她,而是對錢阿煩說:“錢蕭,上次你問我的問題,我有答案了。”

林豫兮已經發現,最近哥哥和錢蕭關係越來越好。因為他們最有想法,回答問題總是最積極,被何先生表揚得最多。錢蕭雖才認了幾個字,竟還會作詩,寫了首《吃飯詩》:“菜來飯不至,飯至菜已空。不知菜與飯,何時得相逢。”何先生聽了,連誇了她三天。於是,林方之對錢蕭漸漸看重起來,不時去找她說話。

林豫兮只得和阿亂一起,跟在他們身旁,聽他們帶勁地聊天,卻完全插不上話。

“上次你問我,什麼是好男風。”林方之說,“我現在知道了。”

“什麼?”錢蕭說。

“東風是春風,西風是秋風,北風是冬風,那麼南風,自然就是夏天的風了。”

錢蕭聽了,疑惑道:“可是為啥鄰里們說起何先生和楊先生好男風,就會笑起來呢?”

林方之嘆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書上說:‘夜裡起南風,明朝太陽兇。’又說‘一日南風三日暴’。夏天的風經常不好,只有他們喜歡,別人就會覺得他們好笑嘛。”

錢蕭恍然大悟,一臉崇拜:“林大哥,你懂得真是太多了!”

林豫兮終於忍不住插話說:“夏天的風有什麼不好。我就最喜歡夏天。我也要好南風。”

林方之嘲笑道:“夏天蚊蟲又多,又有暴雨,吹個風都是熱的。只有你才會喜歡夏天。”

“老大,我也喜歡。”錢肅連忙表明態度。

林方之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們,又跟錢蕭聊起了別的。林豫兮忽然感到自己在旁邊顯得很傻,便慢慢放緩了腳步,落在了後面。

她看著哥哥和錢蕭親近的背影,忽然有些難過起來。

“阿亂,”她對錢肅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沒,沒有啊。”錢肅連忙說,“老大,你怎麼了?”

“沒事。”林豫兮搖搖頭,心情卻依然沮喪。她感到哥哥在生氣,但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在氣什麼,所以越想越覺得委屈。

她回到家,哥哥依然對她不冷不熱。第二天上學也是如此。下午練刀,哥哥又輸給了陳彥周,陳彥周又輸給了她。楊先生一宣佈散學,哥哥轉身就走了,好像根本不願與她再說一句話。

林豫兮終於忍受不了,主動跑過去拉住他的手。他卻竟然甩開她的手,獨自跑了。

林豫兮大受打擊,低著頭走在路上,感覺整個世界一片灰暗。

自從爹爹過世,他們兄妹一直相依為命。哥哥對她照顧有加,他們也再沒吵過架。為什麼他現在卻如此冷漠,難道是,她真的做錯了什麼?

她越走越慢,漸漸落在了所有人後面。兩旁只有夕陽下金色的稻田,身邊不時飛過幾個各色的蜻蜓。她正在回憶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想要找出哥哥生氣的原因,忽然,旁邊的草叢中跳出一個人,大叫著嚇了她一跳。

“哈哈,呆魚。”陳彥周扮著鬼臉,“你哥哥怎麼生你的氣了?”

聽了這話,林豫兮再也忍不住,站在路上大哭起來。

“喂!”陳彥周被嚇到了,“你,你哭什麼?”

“連你,連你都看出來了……”

“什麼叫連我?”陳彥周有些無語,“這不是很明顯嗎?”

林豫兮哭得更厲害了。

陳彥周慌亂了起來。他總把林豫兮當一個強大的對手,卻從沒想過她還有嚎啕大哭的時候。她若打他、罵他,他都富有應對經驗。可是,她現在是在哭,而且哭得那樣傷心,竟讓他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對了。

“你,你別哭了……”他只能說,“要不,我去幫你把你哥揍一頓?”

林豫兮搖搖頭,繼續哭。

“喂,你可是鹹魚幫的老大啊!”陳彥周又說,“你哭成這樣,被你的小弟們看到,豈不是丟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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