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身上賺錢,你有幾個腦袋夠楊二叔砍的。來,拿一千荼國錢幣,記在海上同盟會賬上。”
林豫兮暗道不好,出來一趟,什麼錢還沒賺到,就先給楊先生欠下一筆債。要是事情不成,回去被他知道了,豈不是又要被大罵一頓?也不知這一千荼國錢值多少,算不算鉅款?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問,十三娘放下手中的沉香,從桌上拈起一塊銀幣:“這就是荼國錢,你們看看。”
少年們圍過去看,只見這錢幣閃亮圓潤,上面雕著個羊頭怪物,可能是那個國家的神靈。張鶴年接過銀元,在手中摩挲了半晌,讚歎道:“真是好銀子!”
十三娘笑道:“這位小阿弟懂行。荼國的錢是最好的,成色足。不像我們梁國的銀兩,鬼知道加了多少鉛。”
張鶴年把銀幣遞給林豫兮,說:“冥海的金銀比價是一比八,沒想到渙海這邊更低。難怪綺州韓遠道靠跑北方航路發了大財,這錢也來得太容易了。”
“是啊。”十三娘讚許地點頭,“不過銀價更賤的是南方澹海,一比二十都有,荼國人在漠海開了銀礦,大半直接運到澹海,在盤珞國和蘭島做生意……哎,總之還是芥島好,萬國津樑,到哪裡都方便。聽說你們要回去了,是好事啊。”
樊慶笑道:“現在哪有什麼好事。朝廷又搞起海禁來了你知道吧?我們是冒著死罪在做生意,還不知道做得了幾日呢。”
十三娘說:“這你大可不必擔心,我看這海禁令就是個笑話,遲早還得放開。銀子就像水,它要往峽谷裡流,誰也攔不住。現在的峽谷在哪兒?不就在梁國嘛。任他皇上有蓋世之才,能跟時勢對著幹?他還不是個人,人能勝天?”
林豫兮心中一動,發現這個女子很不簡單。她看向十三娘,卻見她目光炯炯,似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神采。她頓了一頓,又說:“而且我聽說,海怪即將回到人間,天命在水,而大辰朝是火德,照這麼說,沒準是朝廷撐不了幾日啦。”
又聽到了海怪的傳說,看來,這個傳說從南到北,已經四處流傳了。樊慶好像對此事很有興趣,問道:“誰說的?黎國人麼?”
“雪國人也在說,說他們的神降下了很多預言。”
“哦?什麼預言?”
“那我可就不懂了。但聽說,海怪會以女子為化身,她戰無不勝,到處吃人,誰也攔不住。”
樊慶又問:“那她在哪呢?”
十三娘意味深長地笑:“我哪知道。但你認不認識能一把火炸了敵人大船的小姑娘呢?”
她說著,視線在林豫兮臉上輕輕一掃,隨即移開。林豫兮就像被一根鵝毛拂了一下,麵皮發癢。
樊慶哈哈大笑,沒再說什麼。這時店裡的夥計拿了銀幣過來,他大手一揮,簽了合同,就帶著少年們離開了。
接下來,樊慶安排所有人分散開來,各自去尋不同的船塢訂船,每家只訂一兩條,以防在一家造太多小船,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們很快訂好十條小戰船,只等兩月後來取。還剩不少錢,林豫兮提議到集市裡買些吃的,上船分給大家吃,樊慶同意了。
一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鄭瑞藻望著樊慶的背影,悄聲說:“老大,十三娘什麼意思?她是說你就是預言中的海怪?”
林豫兮羞惱道:“什麼鬼話,這跟我有何關係?”
錢肅說:“是啊,我們老大溫柔善良,哪點像怪物啦?”
鄭瑞藻說:“可不是嘛,還惦記著給我們買吃的,怎麼會吃人呢?”
他倆又開始一唱一和地調笑,林豫兮罵道:“閉嘴吧,信不信我馬上就吃兩個!”
兩人笑著躲開了。身後,傳來陳彥周的聲音:“這玩笑還是不要開為好,那首《海怪歌》的結尾是什麼,你們想想。”
灼熱的陽光下,他的聲音卻那樣涼。林豫兮一驚,抬頭看向他;而錢肅、鄭瑞藻二人也停止了打鬧,收起笑容。
是啊,他們都想起來了。那首歌是一首不祥之歌,最後海怪被無數亂箭射死,屍體沉入海底,只有一片鱗飄蕩在世間,等待復活。這怎麼想也不是一種好的命運。
“是是,我錯了。”錢肅連忙道歉,“老大你別往心裡去。”
“沒事,”林豫兮倒是笑了,“我們又不信這些鬼神之說。”
陳彥周點點頭:“也是。要是真有神,我就殺了他們。”
“哈?我看你才是不要亂說話呢。”林豫兮瞪他一眼,“到了雪國,你要是這麼瞎三話四,我們只怕要比那首歌還慘啊。”
大家又笑了起來,聊起了雪國人迷信的笑話。聽說他們有個預言家,算出自己某年某日會死,到了那天卻什麼也沒發生,於是他索性自殺了;又聽說極北荒島上有一座千年神殿,凡人一進門就有去無回,神秘無比,後來終於有個國王帶著軍隊進去,才發現原來裡面成了熊的巢穴。少年們越講越有意思,歡聲笑語不斷。走在島嶼的街巷中,他們不一會就把剛才的小插曲忘在腦後,只記得陽光和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