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看甄府書房那頭,這師徒二人的對峙實況:首先是甄應遠招呼王爺喝茶,那茶葉可是他的私人珍藏,非貴客來,他都不輕易掏出來泡的。
上半場,幾乎是在“請用茶”與“那學生不客氣”的兩句對話中不斷重複度過的,彼此依舊“按兵不動”。
直至下人送來甄夫人的茶果時,他們的茶話中才多了“請吃”、“好吃”的對白,這樣便順理進入下半場。
夏炎玥先發球:“恩師今日下朝挺早的。”
甄應遠快速擋下:“塞外無戰事,國內也安定,朝上更是風平浪靜,今日就幾位官員報告了一些民情,陛下就讓退潮了。而關於科舉新規定的公文都頒發到全國各城各縣,老夫也顯得清閒多。又因近日家中發生那般醜事已令老夫多日輾轉難眠,所以今日便早早回府,好歇會。老夫這般歲數才遇此等醜事,可謂男人之恥。”
(暗場較勁第一回)炎玥心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隻老滑頭,鐵定是看準我今日要來,才早早下朝來逮人的!
(暗場較勁第一回)甄應遠心裡笑答:不趁今日逮您,還待何年?怕是老夫埋進土裡,您也不肯來見上一面!
迴歸現場,夏炎玥馬上回球:“恩師可別這麼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誰也不可能一輩子的順心。學生聽聞府上還有一位小娘子快要人定了,這可謂是恩師的老來得子之喜啊!”
甄應遠來了一腳倒掛金鉤踢回去:“到時王爺可要來吃個滿月酒了。”
(暗場較勁第二回)炎玥心裡暗罵:都一把年紀得了個便宜兒,您這老頭對自個的“能力”還挺有自信的嘛,說不定又像那個出去偷的小妾一般,這個也是偷來的種!
(暗場較勁第二回)甄應遠心裡暗笑:若天意如此,註定老夫是要為人家養便宜兒子,那老夫也認了,就當自己百年歸老時,也多一個便宜兒子來給老夫送終吧!
轉到現場,炎玥故作愧疚:“學生哪敢呢,還不怕會重蹈當年的覆轍嗎?雖然如今學生也在努力改掉昔日的荒唐,可最近不知怎的,總是有不少倒黴事無端端找上學生。學生真怕屆時又在恩師府上惹來一場莫名的火災…著實不敢啊…”
甄應遠一手輕輕捋著那花白的鬍鬚,呵呵笑道:“王爺無須為此而過分擔憂。老夫可想好了,屆時就在大院裡辦個流水席,曲水流觴,正好在金風送爽下來賀一番,好不暢快啊!那麼多水,還擔心著火?”
(暗場較勁第三回)炎玥咬牙切齒,心裡直念:還流水席?這趟你該不會又想什麼法子整我吧?不會是一下子把明渠引進內屋,鬧個淹水又說我所為?你這奸詐的老狐狸,當年就為了懲罰我平日的頑劣,你居然以大壽之名引我入局,從而把大院那場火直接栽到我頭上!害我跪了三日三夜還沒吃沒喝,最後剩半條命之餘,還來給你當了一個月的裝修工。你的陰招夠厲害!你不會是想重施故技吧?(這才是他多年不敢再來甄府的真正原因。)
(暗場較勁第三回)甄應遠眯著雙眼,陰笑著回應:唉,老夫怎會因你那時給老夫起了個“路真遠”的綽號而記恨呢?更不會因你燒了老夫的朝服、燒了老夫的鬍子而怨懟呢。如此種種也乃孩童的小把戲罷了。老夫當年那般做也純粹為改掉王爺的劣根子才出的下策,良醫要治好病,也是要下苦藥的。(苦口良藥利於病,此乃動機純良的----報仇方式!)
炎玥吃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發球了:“方才恩師提到科舉有新規定,是關於什麼的新規定?怎學生沒接到公文的?”怎麼也是華城的主,有這等公文,他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
甄應遠平靜回擊:“也就前幾日落實下來,這幾日才匆匆把公文派了下去。你那邊府衙也應該是過幾日便收到。之前眾大臣都在朝堂上爭吵了許久才定好的。”
馬上進入拉鋸階段:
“居然要朝中上下爭吵不休的,準是大事了。”炎玥緩慢回一球。
甄應遠也緩慢回傳:“也算吧,此乃太子提議的,說是想讓商人與白丁等良民也能參與科舉。”
此話一出,夏炎玥眼睛亮了起來,還是有點難以置信:“是皇兄提出來的?”
甄應遠點著頭道:“那時太子在朝上向陛下提出,如今四海昇平,國泰民安,我朝不能再重武輕文,國家的興盛有賴有識之士的支援,眼下必須廣開賢路,聚集能人為朝廷效力。他還說,百姓中想必都有不少臥虎藏龍之士。就這樣,朝內就為此爭了數月。”
“父皇允了?”
“允了。不過出奇的是,戚太師剛開始是反對的,可沒多久卻又改了口風,倒向太子那邊。所以才這般順利。”甄應遠嘴上是說置身事外,其實心裡可有譜了:多半是那太子妃在後宮內與戚娘娘遊說過了。這太子妃還挺有本事的。
炎玥讚賞道:“不管過程如何,可就結果看來也是好的,百姓也是受惠了。是來年春闈正式實施嗎?”
“嗯。說來太子今年在朝上總會有些出其不意的提議,於國於民都是有益的,連皇上也稱讚他處事越來越上道了。王爺,您可得多向太子學****的人,該有所作為才是。”
甄應遠突然一下回旋球飛來,令炎玥差點沒反應過來:“皇兄一向是心繫百姓,心繫大夏,更有大智與仁德,我這愚笨又慵懶的怎可學得來?罷了,我這絕非成大器的料子。”
(暗場較勁第四回)炎玥狠狠白了他一眼:這老頭就是隻狐狸祖宗,繞個彎來訓斥我一事無成!
(暗場較勁第四回)甄應遠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老夫乃恨鐵不成鋼!
甄應遠甩了甩手:“王爺忒謙了,單單推倒劉家,就足見王爺的能耐了。而且,您還是老夫教出來的,王爺究竟是愚者還是智者,難道老夫分不清?本來天生是大智若愚者,並非壞事,可若智者故意裝成個愚者來逃避自身的使命,就真的是負了天下臣民了。”
“恩師這話,”夏炎玥握緊拳頭,皮笑肉不笑道:“說得學生真有什麼天大本事一般。怎麼看,學生仍是個一事無成的人,單單劉家一事就被迫與戚家對上了,以後仕途吉凶難料啊。”
(暗場較勁第五回)炎玥說話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這老滑頭還好意思跟我說這個?劉家一事也是拜你所賜的!!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就是你跟父皇提議讓我去華城,也是你提議讓我去收回劉家的稅收,順帶解決了那家子的!!你就是看準父皇為了太子,準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你非要把一把刀懸在我脖子上,逼得我當下前後無路,如臨絕境一般,你這狐狸夠狠啊!!
(暗場較勁第五回)甄應遠心裡淡淡回應:所謂絕處逢生,老夫也是想在困境中激發王爺潛力,可是用心良苦啊!
很顯然,今日的五回合明暗較勁,皆是做老師的技高一籌。
夏炎玥深深嘆了一口氣,早就知道自己非這老狐狸的對手,他始終是個朝廷重臣,又是自己的恩師,於公於私,他都不能隨便整他,唉!所以才一直避開他。
此時甄應遠負手走到窗前,看著外頭大樹上的鳥兒回巢餵食雛鳥的情景,暗自輕聲說出一句話,卻字字清晰:“陛下可是很期待王爺您的表現的。”
對他突如其來的話,夏炎玥愣了一會,然後無聲地輕笑了兩下,一臉的不屑和輕蔑,平靜地說:“期待?父皇對要殺死的人會有何期待?”
甄應遠轉過身來,驚愕地看著他:“王爺,不能妄語。”
“沒想到恩師裝傻的功夫比學生要地道。”炎玥端起茶碗悠哉的吃了一口,笑道:“十歲那年,我被刺客追殺,在平安回宮的第二日,我就在書房外聽到您與父皇的對話。當時他是親口跟你坦白了,是他,派人來殺我的。”
頓時,甄應遠沉默不語。
炎玥依舊平淡道:“生於皇家,皇子的身份與臣子無異,我也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理。所以我從無怨他,哪怕有一日他再來要我的命,我也引頸待戮。可恩師說他對我有期待,這玩笑為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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