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地面被炙烤得滾燙。
王府內庭院各處已被潑灑上第三趟的涼水,以去熱。
東廂綠道上空搭著長長的黑色紗簾,一路遮蔽著當空烈日,伸延至東廂大廳門口。
此時夏黛玥穿著輕衣羅裙坐在東廂大廳內,一手輕搖著羅扇,一手拿著冰鎮酸梅湯喝著,費解問道:
“炎玥弟,我雖知你自小就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事,不過數年不見,你這癖好咋變得越來越發嚴重了,今兒個卻打扮成一個乞丐流氓樣到處亂串,你這是演哪一齣??”
梳洗乾淨,換上一身純白長衫的夏炎玥從內室走了出來,笑著對黛玥做了個小點聲的手勢:
“噓!皇姐,聲音別那麼大。這秘密就我府上的管家和阿康,以及東廂幾個護衛知道外,其他人都毫不知情的。只是沒想到剛翻牆進來就被你撞上了,幸好你沒喊賊。如今還請皇姐替我保密,切勿張揚,尤其是西廂那邊。”
頓時,黛玥恍然大悟:
“哦哦!我懂了,你之前提過跟你家那位的相識相知,就是這個…居然是為了一個外嫁婦…老天爺竟是把我的二皇弟折磨成這般瘋癲!”
炎玥微微笑道:
“其實我並不是刻意而為之,純粹是誤打誤撞。兩個多月前,我獨自一人去巡視陸城的難民湧來的情況,適逢傾盆大雨,一孩童不小心落了水,我便跳下河中去救他,便弄得全身溼透,滿衣汙泥,蓬頭垢面,樣子有點狼狽不堪。我立馬冒雨先趕回王府,因正門人多口雜,我便繞到王府的後門去,與打傘從後門出來的我家王妃碰個正著。她以為我是難民,把傘給了我,還給了我一碗飯。”
黛玥驚訝地問:
“我的二弟啥時候變得如此廉價?一碗飯就能把你的春心買走了?”
炎玥笑著繼續說:
“還不至於。只是之後我們在難民營再次相遇了。我當時穿著粗衣為難民搭蓋房子。她也來了,而且一眼認出了我,還問我名字。現想起來也好笑,我那時只是隨口說了句‘痞子’,本是想罵她,好讓她走開,她卻以為這是我本名。過後,我們都經常碰面,久而久之就熟絡了。漸漸地,她的聰慧,善良,熱心腸,無不吸引著我。而且她不嫌貧愛富,不嬌柔做作,更有著出人意表的想法,總令我著迷。雖只是短短兩個多月的接觸,我腦海裡卻總不自覺地浮現她的一顰一笑,現在還覺得娶了這樣一個妻房也許不是什麼壞事…可惜,她今日居然說要親手為痞子這樣一個結識不久的男人裁衣…”
黛玥喝下最後一口酸梅湯,對此話題頗感厭煩地說:
“你這是庸人自擾。你不是痞子?痞子不就是你嗎?你家王妃為痞子製衣,最後不也是你自己穿上嗎?”
炎玥緊皺眉頭:
“怎可一樣。在她看來,痞子是外頭的難民、混混,是她的良友,並非我這位王爺。她就壓根沒想過要為我這個夫君做件衣裳來獻獻殷勤。她是不是忘記有我這個夫君的存在了?”
黛玥無奈地說道:
“弟弟啊,你也忘記了,成婚以來,你可未曾跟你的髮妻正式露過半臉。那你覺得一個巴掌怎麼能拍得響呢?有男人像你這樣吃自己的乾醋的嗎?”
炎玥摸著下巴,堪笑道:
“呵呵,皇姐所言極是。看來也是時候跟她亮亮相了…”
今天看到小鵠對說起自己夫君時那可有可無的態度,炎玥不禁心情煩躁起來。
“若讓母后知道你為了自家王妃而搞得如此模樣,她準會暈倒。不過呢,”黛玥拿起桌上的一瓶香油:“你用我們西土進貢過來的這種珍貴香油跟你身上原有的花香混合,可是會變成令人特別刺鼻的味道。我之前有提醒過你吧。”
炎玥得意地解釋:
“我就是要這個刺鼻味道來混淆身上的體味。你可真不知道我這位王妃的敏銳度有多高,不做點功夫是騙不了她的。對了,皇姐,您…要住在這裡到何時?記得在我大婚的時候你就已經回到皇都,在皇宮陪了母后一月,然後又分別到了三皇弟、四皇弟和六皇妹府上各住了一月。現在又千里迢迢來這裡說參觀我的新王府…”
黛玥瞪著炎玥:
“怎麼,皇姐難得回來一趟,你就急著要趕我走不成?”
炎玥忙搖頭擺手:
“不不,豈敢,皇姐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只是擔心翊王會因皇姐遲遲未歸而心急如焚。”
黛玥輕輕喝了一口茶,淡然自若地說道:
“他?恐怕是恨不得我永遠不要回去了。”
自己這個大皇姐向來高傲,即使心裡有委屈也不會說半分。更何況翊王是出名的好脾氣,按道理也不可能令她有什麼委屈,看來也可能只是兩夫妻鬧彆扭而已,外人還是少管為妙。
思及此,炎玥笑道:
“誰不曉得他這位西土郡王當年為迎娶皇姐您,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披荊斬棘,連父皇也得罪上。可見他是對皇姐用情至深,天地可鑑。如皇姐心裡有啥不痛快,可以兩口子坐下好好說,別生了嫌隙…”
黛玥嘴裡卻嘟嚷著:
“都沒啥好說的。”
此時阿康走了進來稟報:
“王爺,劉家老太爺前來求見,正在正院大廳候著。”
炎玥一邊嘴角上翹:
“比預期來得快!”
“劉家?”黛玥有點驚愕:“是戚貴妃那邊的那個劉家嗎?記得炎玥弟你提過,這劉家老太爺一直都是對你嗤之以鼻,你數次登門拜訪,他都避而不見,見而不理,理而不談。何解這次會…?”
阿康偷笑了一下說:
“這樣多得王爺的一招欲擒故縱,讓劉家真自以為可以無法無天到何事都能幹,最終自投羅網了。”
炎玥微微笑道:
“還多虧了這兩個月來我這‘痞子’的行頭,才能混進劉家當了幾天幫工,挖出他們的把柄。不過,今日也要有我家王妃的配合才行…”
***
正廳內,一位錦衣華服的老人家把多份契書和銀票一一擺在夏炎玥的面前,恭敬地笑著道:
“王爺,這幾份是前些年被抄官員名下的地契和莊子,還有這些是劉家遺漏上繳的稅金,全數在此,請王爺過目。都怪我這老頭,上了年紀,記性也越發不好,總忘交代手下的人去辦。以致給王爺麻煩了。還望王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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