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鄺曦還小,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成天想的就是吃吃喝喝和談戀愛,可巫岑照怎麼也沒想到,跟著雲澤昭,現在她便開始思考起如此沉重的問題來了。
這一點,對於自己來說,不知是好是壞。
他以錢自芳的身份,和鄭念初相處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在外人看來,這對夫妻還算和諧美滿,可兩人都知道真相,即巫岑照真實的身份,即便沒有私底下討論過,可兩人也心照不宣,絕不在外人面前提起。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巫岑照的性格從那時開始變了,變得寡言少語,終於有一天,他實在是忍不了這種生活了,能認清自己的感情,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是大多數的人不願意接受現實,所以仍然哄騙自己,沉浸在睡夢之中。
他不喜歡鄭念初,從來就不喜歡,儘管巫岑照從來沒有想過,若是自己成親,對方要符合一些什麼樣的要求,或是有些什麼樣的特徵才能讓自己滿意。
他曾想過,自己的妻子可能會像蘅溪那樣,雖然體弱多病,可聰明好學,對遠方的世界總是有著無盡的嚮往,可惜自己絕對不會和蘅溪結為夫婦,他也想過,將來的妻子可能會像江湖上那些女俠一樣,快意恩仇,性情中人。
這些跟“冒險”“自由”沾邊的詞,鄭念初一個都不佔,她骨子裡很是傳統,甚至比自己還要寡言少語,她只當自己是夫君,時時刻刻在自己面前低著頭,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有的時候,巫岑照甚至忍不住發火,故意將桌上的書統統掃到地上,只想引她與自己痛痛快快地吵一架,可誰知鄭念初只是蹲了下來,一一撿起了地上的書,再按照原先的順序放回桌上。
他再一次萌生了想走的念頭。
明明是錢自芳不對在先,可巫岑照卻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小偷,偷了別人的生活,偷了別人的妻子,透過窗戶,他看著屋內的鄭念初,就像那些根本還未出閣的小姐一樣,窗簷下,她手捧一本書,靜靜地讀著,不管是什麼動靜都不曾驚擾她。
巫岑照轉過身嘆了口氣,這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妻子,同她較個什麼勁?
誰知剛要走,身後一陣門開的聲音。
是鄭念初。
巫岑照不語,等著她先說話,記憶中,她從來不會主動同巫岑照搭話,兩人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就連同房這種事都從來沒有過,巫岑照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洞房花燭那天留了下來,他只想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離開,不要耽誤了人家姑娘,可誰知鄭念初不知何時從房裡推門出來,想必是察覺自己在外面看著她,那一刻,巫岑照的臉微微發紅。
鄭念初一改往日陰鬱寡言的神情,忽然道:“我們去鶴子樓喝酒好不好?”
“鶴子樓?”巫岑照眉頭一皺。
那時鶴子樓生意正好,成為達官顯貴們聚餐的必去之地,鄭念初成天就呆在家裡,巫岑照不知她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可這正好,趁著和她出去吃飯的空擋,自己走得也痛快,想到這裡,巫岑照便答應了。
那時正好趕上端午,到了夜裡便有燈會,只是巫岑照從來不喜歡這些,以前蘅溪在家,會買一些漂亮的花燈給她耍著玩,可現在,再也沒有讓自己買花燈的人了。
坐在鶴子樓二樓的雅間,看向窗外,只見街頭人來人往,俗話說,大隱隱於世,自己現在逃跑,隱於人群之中,只怕就算是驚動了整個府邸都找不到自己了。
鄭念初點的菜口味很清淡,可以說每一樣都不合巫岑照的胃口,雖然自己家裡是一家子的北方人,可父母尤其嗜辣,據說祖上曾在川東地區呆過,所以對辣味很是執著,吃辣儼然已經成了一種儀式。
這幾道菜,巫岑照幾乎一筷子都沒動,只是稍微吃了點清湯白豆腐,令他驚訝的,大概只有鄭念初還要了幾兩酒,但凡是當大夫的,都多少知道酒這個東西傷身,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鄭念初卻甚是豪爽,一口就是一碗,一滴不漏全部喝光。
“你喜歡喝酒?”巫岑照問。
她沒有說話,依舊在往碗裡倒酒,倒滿了,就是一飲而盡,像是沒聽見巫岑照的話,巫岑照也習慣了,兩人時常都是如此,只是見她不答話,心中已有微微的怒意。
“你喝夠了沒有?”他幾乎是強壓著怒意,儘量做到心平氣和,周圍已有人投來了驚疑的目光,一開始巫岑照以為,一個大小姐一樣的纖弱女子在這裡喝酒,自然是千古奇觀,引來路人側目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可聽路人紛紛言語,他才知道,原來這鶴子樓有個規矩,但凡是能一口氣喝下八罐子“夢華春”的,所有菜錢一概免費。
定睛一看,那酒罈子上,明晃晃的一張紅紙,正用草書龍飛鳳舞地書著“夢華春”三字。
平日裡連個大氣都不敢喘的鄭念初,不知今日怎麼如此豪爽,一罐飲罷,一手拎起剩下的一個罐子,便走出了小房間,來到了鶴子樓大堂中。
“老闆,你說只要喝下八罐夢華春,今日的菜錢便一律不算,可是當真?”這話再也不是蚊子一樣的聲音了,倒是像從丹田裡發出來的。
那老闆一見這麼一個瘦弱女子,一看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大家小姐,眼神之中也是一陣輕蔑,登時便叉起腰,搖頭晃腦地道:“不過,這正是我松鶴樓的規矩,不過嘛,要喝下八罐夢華春不醉者,才能免菜錢,否則,不僅菜錢不免,就連我這酒,也不是免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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