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花園回到永和宮已是精疲力竭,敬事房傳下話來,皇上今晚翻了長春宮石嬪的牌子。宮人們侍奉我梳洗就寢。我晉為才人之後,多了兩個小太監與兩個小宮婢使喚。我只是派給他們外圍的雜事,近身的一切事務仍由玉璃和如嫿打理,並讓她們暗中盯著,別讓人插根暗樁到我眼皮子下面。
脫下宮裝,換上睡袍,將一干人都打發了出去,方才悄聲問玉璃,“沒出什麼差錯吧?”
玉璃低聲回道:“才人放心,萬無一失。”
如嫿搬了乳水來給我浸手,心中憤憤不平,“虧得才人平時都留心做了各手準備,不然今日的風頭全都給黃美人搶去了。這一次啊,她可是贏了面子輸了裡子。”
我朝玉璃笑道:“喲,咱們的如嫿居然學會看事兒了。”如嫿見我們笑她,撅起了小嘴。
玉璃掩嘴一笑,正聲道:“奴婢倒覺得這個黃美人不可小覷。”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從不曾小瞧過她。她能讓心胸狹隘的皇后啟用她,可見其聰明伶俐;今日又一味地裝傻扮蠢,足見心機之深、耐力之強。”
玉璃臉色凝重,“若非才人反應機敏,平日又準備得周全,今日真要被皇后與黃美人殺個措手不及了。”
“棋逢對手啊,以後咱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我忽的想了起石嬪,問道,“皇上今兒個怎麼翻了石嬪的牌子?她該有大半年沒侍過寢了吧?”
玉璃回道:“是有些奇怪,雖說石嬪並不受寵,可皇上一年中總要去她那裡幾次。”
如嫿急忙接話,“聽說呀,石嬪的家人與皇后的弟弟——壽寧侯張鶴齡在宮外爭奪市利、大打出手,惹怒了皇后娘娘,日子很不好過。”她一臉單純老實相,說話常常有口無心,打聽起小道訊息來倒比玉璃要容易些。
我憤慨地罵道:“讓張氏家族沾指商圈,只會侵佔民利、擾亂民生!”
先帝曾有詔令,不許勳戚之家佔據關津、橋樑、水陂以及開設店鋪,以免侵奪民利。可是弘治寵愛皇后,特許張氏一族經商,也不瞧瞧他們是否有這份能耐,一入商市就胡作非為,倒賣私鹽、投機倒把、強買強佔……什麼缺德事都幹,把市場弄得烏煙瘴氣。我的三個親哥哥亦受其害,好在顧家家大業大、根基牢固,才不至被波及太深。
如嫿遞來絲絹,等我擦了手端起乳水出去倒。玉璃緊張地掃了四周一眼,壓低了嗓子,用只能我一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道:“石嬪近來倒是與陳妃娘娘走得很近。”
我讚許地望著她,亦輕聲回道:“石嬪得罪了皇后就想找別的大樹靠,只是——”石嬪為何找的是陳妃,後宮中唯有四妃之首的餘淑妃能與張後一較高下。難道是淑妃拒絕了她,她便退而求其次?如果真是那樣,陳妃又怎麼敢接納她?
玉璃鎖眉搖頭,擔心地問:“她是否會對才人不利?”
我也拿不準,“不急,先看看再說。”
玉璃點頭,“奴婢明白。”
石嬪被偶然翻過一次牌子之後,便再無動靜。後宮得寵的仍是張後與餘、陳二妃,在新晉宮嬪中,弘治最偏寵我與黃美人,早把香選侍拋之腦後,為了打壓對方,我與黃氏手段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