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潔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控制了一輩子的槍頭,竟有一天會對準她!其實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抓住這一點就足可以改變一個人,官吏貪汙成風的道理便是如此。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周娟的小眼睛裡燃著恨意。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讓如嫿交給她幾錠銀子,“有了銀子,你在這裡就不會太苦。”然後湊到她的耳邊,“想早日出去,就千萬別讓娘娘失望。”
“請娘娘放心。”她用力說著,似在發誓一般。
我點點頭,含笑離開。周娟忽然叫住了我,“茗美人為何要幫我?我、我對你並不好。”
我隨口便道:“不知你是否記得,我曾說過你長得很像我的表姐,是真的很像。雖然她與我非一母所生,卻對我極好。可惜得天花,走得早。我見了你就像見了她一樣。”說罷,我還擠下兩滴淚來,故意給她瞧見,然後急忙拭了去,“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好自珍重吧。”
她幾時像過我的表姐?!我只是一看到她,就想起是她這雙手輕輕的一推,便要了我表姐的性命!
那周娟似受了感動一般,怔在了原地。
出了浣衣局,猛吸幾口氣,新鮮空氣灌腔而入,整個人都暢快了起來。如嫿皺著眉頭,似有心事。我不禁笑她兩句。她問道:“娘娘,周氏真的會揭發石氏嗎?她們可是多年的主僕,石氏一向視她為心腹。若非石氏,周氏怎麼可能做得上選侍?”
“她現今在浣衣局苦熬日子也是石氏所賜!”這幾年對於人生世事,我自感參悟透徹,“人都貪生怕死,更何況她是沒骨氣的人,她絕不會放過這唯一存活的機會!”
我敢斷言,不出明日,她揭發石氏罪行的紙卷一定會送到陳嬪那裡。
所以,這一夜,我要去見一個人。我籌謀了這麼久,費盡心力將她逼入絕境,等的就是這一刻。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問她。
夜,靜悄悄的。後宮眾人都在為弘治今夜駕臨鹹福宮看望黃雅嫣而妒恨,聽說是黃氏託請張皇后帶了一首詩給弘治,引起了他的愛憐之心,遂與張後一起親臨相慰。
我加緊腳步,來到那扇斑駁破舊的門前,推開了冷宮的門。我將如嫿留在門口守著,獨自一人朝向那屋內閃爍不定的燭光。
門虛掩著,縫隙中,我看到石氏披散著頭髮,面如死灰地對著燭光流淚。冷宮裡的一切用度都是宮中最差的,連正經宮女的都比不上,那火燭燎著嗆人的煙霧,石氏也不覺得難受,只一味睜著眼睛,彷彿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女鬼。
我推門而進,燭光猛的向裡傾斜過去,我忙轉身關住門,才放腳走了進去。
“怎麼是你?!”她抬著淚痕滿滿的臉質問,聲音很是尖利,帶著沖天的怨氣。她清楚地知道孔德音死在我的手上,只是她不能把她所知道的告訴別人,因為沒人信她,更因為我絕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還能是誰?”我用帕子拂了拂凳子上的厚灰,端身坐下,“若我今日不出手,恐怕就該輪到你來看我了吧?哦,不對,我沒有你這樣好的運氣,此刻早已人頭落地了。”
石氏揪緊了衣領,拼著全身的力氣狠狠罵道:“你別得意得太早了!餘淑妃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她遲早會知道真相!你一樣人頭落地!”
“這就輪不到你擔心了。”我淺笑著,淡定中帶著幾許嘲諷,“你與弘治也是多年的夫妻了,你落到這步田地,他也不來看一看你?倒是那黃氏命好,捱了幾板子就討得弘治親自去看。他本就是個薄情寡性的人,你說是不是呀,石掌衣!?”
她整個人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似乎動作太猛惹來一陣頭昏,她急忙扶住桌邊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弘治娶我的時候,她正擔任掌衣之職,很快就因替弘治擋下先帝萬妃賜下的毒酒,升為司衣。等到弘治登基,她則被冊封為昭儀。
“你是誰?”她的聲音黯了下去,帶著隱隱的恐懼。
“石掌衣可還記得聞彥嗎?”我緩緩站直了身子,眼裡的仇恨在一瞬迸發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她的?!”她的身子似承受不住這個可怕的名字,搖搖晃晃的,彷彿隨時都要倒下去的樣子。關於我前世的一切都被弘治下旨塵封,我的表姐聞彥當然也在其中。
“我不應該知道她嗎?我還知道當年是你指使周娟將她推倒在地,致使她血崩而逝,一屍兩命!”
“是鄭賢妃還是趙和妃?”她尖聲叫著。
“鄭容初?趙姝合?”我仰天詭笑一聲,“她們不過是當年周太后送給弘治的侍婢,她們能有這樣的膽子?”
“那會是誰?”燭光下,她的臉變得比死人還要蒼白,她極力向後退縮著,似要縮到燭光照不到的黑影裡去。
“已故太子側妃——”我冷冷吐出了那三個字,“春、風、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