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我仍是低著頭,冷冷拒絕。
“難道您不想知道那個孩子的死活嗎?”
聽到這話,我的耳畔猛的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驚悲之中手一抖,鋼針狠狠扎入手指,我才痛醒過來,看到一滴殷紅的血,落在了經幡上,暈染出一片血紅。
“噯呀,淑女,你的手!”如嫿驚聲叫道,掏出絲絹要替我止血。
“你們都下去!”我面目扭曲地大喝一聲,把她們嚇了一跳。她們從未見我如此失控,卻又不敢多問,趕忙走了出去。
“寶寶在哪?男孩,還是女孩?”短短的十個字,我彷彿用盡了一世的時間才將它們說出來。
寶寶是我懷胎十月的孩子,是我與弘治的第一個孩子,大明王朝真真正正的第一位皇嗣。我剛剛懷上這個小生命的時候,他的父親——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一世的男人就披上正紅的新郎禮服,迎娶從紫禁城正門抬進宮的新娘。我便給他取了個乳名,叫寶寶,他是我的寶貝,是我失去弘治的心後唯一從他身上拿走的東西,是我們之間唯一也是最後的紐帶。
他在我的身體裡一點點長大,沒過多久,他的祖父憲宗皇帝隨萬貴妃仙去,弘治登基稱帝,大封東宮眾妃嬪,唯獨漏掉了身為太子側妃的我,張氏當上皇后好不得意,硬說我肚子的孩子剋死先帝,是個孽障,將身懷六甲的我丟棄在東宮一隅。
我失去了所有,尚未出世的寶寶是我唯一的支撐。我悽苦地捱過了一天又一天,祈盼著初為人母的喜悅,誰知等來的卻是全族被滅的訊息!
胎動。臨盆。難產。死亡。
我死得那樣快,快到只模糊不清地聽到一聲新生兒的啼哭聲,連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不知道。當我再度清醒時,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團火焰當中,涅槃重生。
我活著的每一刻都在思念那從未謀面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想無論弘治對我怎樣的愛馳恩絕,總不至於傷害我們的孩子,那畢竟是他的親骨肉,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可是,有關春風致的一切,都被抹得乾乾淨淨,我彷彿從未在這個世上存在過,更不用說我生下的孩子。
所以,我必須進宮,必須知道弘治究竟把我們的寶寶怎麼樣了!我是那樣渴望見到他,甚至向上蒼許願,只要我那可憐的孩子還活著,只要他還好好活著我寧可放棄報仇。
然而,入宮後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打探,也沒有查到寶寶的半點訊息。宮中根本沒有五歲半的孩子,弘治膝下唯一的皇子是弘治四年所生,今年虛歲也不過三歲。入宮,將我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也打得粉碎。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喪子之痛便將我的心一刀一刀凌遲,我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淚,只知道那都是血,每落一滴,我對弘治的恨就會增加一分。就算寶寶是張皇后或哪個妃嬪害死的,那也是弘治的錯,他害死了我,還沒有保護好我們唯一的孩子。
我不甘心,便是寶寶真的死了,宗牒裡也該記錄下他的點點滴滴,可是什麼也沒有,沒有春風致,更沒有這個孩子。這意味著,我的寶寶不僅沒了,不知男女沒有姓名,甚至到今日都沒有得到弘治與大明王朝的承認!
那一刻,我簡直瘋了,把宗牒撕碎了一地。我用性命起誓,要查明寶寶的死,然後將兇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就算是王太后或太皇太后,也絕不手下留情!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我的寶寶葬在哪裡!我不能讓他小小的身體孤孤單單地埋在黃土裡,至少我要把他與我春氏的父母族人們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