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該來的總是避不過。我問道:“日子定下了嗎?”
“本月初十,大吉之日。”餘淑妃將聲音壓到了最低,“朝出暮回,你可要把握機會!本宮不在時鳴兒自會幫你。”
我重重點頭,“妾身等這一日好久了,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餘淑妃微露滿意之色,“本宮喜歡你的聰穎!”
我欠身,“娘娘抬愛!”
餘淑妃走過去撫慰了寧秋幾句便起駕回宮了,我代寧秋送她到永和宮門口,向她開口道:“淑妃娘娘,妾身想求個懿旨。”
餘淑妃眉梢輕輕一挑,“本宮知你心中難過,你想要什麼,說吧。”
“前幾日有一長春宮宮婢無辜獲罪,被石嬪娘娘打入浣衣局,妾身想為她求個恩典。”
“本宮助皇后協理六宮,這個主還做得,準了。”
“謝淑妃娘娘,恭送娘娘!”
送走餘淑妃,我回到屋中,默默地坐到寧秋身邊相陪,莫言傷得太重連話沒辦法說,恐怕挺不了多久,在這個時候,我必得伴在寧秋身邊,不能讓她單獨面對。
見我在打瞌睡,寧秋輕聲道:“你回去歇著吧,我守在這裡就好了。”
我不肯,“那我怎麼放心?”
天剛剛亮,莫言便走了,走時眼睛無法閉上。寧秋強忍悲痛伸手去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家人!”莫言的眼睛仍是閉不上。
寧秋又道:“我會好生顧著自己,絕不枉你救我之情。”莫言仍是不閉眼。
我重重嘆了口氣,伸手去抹莫言的眼,“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一定會照顧好姐姐!”
莫言的眼睛終於閉上。她死得太慘太冤,不報仇雪恨,便是走在黃泉路上也無法安生!寧秋放聲大哭,只哭了幾聲,她虛弱的身子便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我守著寧秋醒來。她還是哭個不停,我百般勸解,她的情緒才悄悄平復了些,我向她發誓,“姐姐不要難過,我定然為你和莫言報仇!”
她看了看我,還是搖了搖頭,“茗兒,我本是殘生,你斷不可為我冒險!”
我心意已決,“地上的陀螺要一直轉才不會倒,宮裡的女人得一直鬥才能存活!便是我忍氣吞聲,她們亦不會放過我,所以才會累你遭殃。”
良久,寧秋重重嘆了口氣,“只是千萬小心,莫做無把握之事。”
待安撫寧秋睡下,已是日上三竿,我回到綏壽殿早就昏昏沉沉,累得連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周娟又跑來瞧熱鬧,我讓如嫿替我打發了她走,又囑咐玉璃去一趟浣衣服,便倒頭躺下了。
身與心都太疲倦,很想沉沉入睡,可是,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要把我往一個黑黑的洞子裡拖……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突然間!眼前一片大亮,白晃晃亮得刺眼。
一個大肚子婦人伏在地上,一隻手撫著肚子,另一隻手朝我伸來,哀哀嚎著,“風致,救我!風致,救救我!”
表姐!是我的表姐聞彥!我急忙伸手去扶她。可是我越伸手,就離她越遠。
我的身子全不由自己控制,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她受苦。一灘血從她的身下蔓開,似要把整個地面染紅,她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聲音愈發悽慘,“我的孩子!啊!風致!救我呀!救救我的孩子……”
“表姐!”我瞬間驚醒,彈坐起來。
“美人怎麼了?”如嫿急忙奔了過來,“美人是不是又夢魘了?瞧您這一頭的汗。”她一邊為我擦汗,一邊又埋怨起來,“葉太醫的方子是越來越不管用了,該請太醫再開個新方子了……”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如嫿擔心地看了看我,還是退了出去。她一走,我的眼淚便奔湧而出——表姐,我在那個東宮裡唯一的一抹溫暖,是被那對主僕殺害的!
那一年元宵佳節,眾人吃元宵猜燈謎甚是歡樂,就在這時表姐摔倒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侍女沒扶穩才摔倒的,可我卻親眼看見周娟暗中推了他一把。當時表姐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孕,那樣的身子,摔了一跤自己是根本爬不起來的。
她在病榻上苦苦掙扎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死了,死於難產。一屍兩命!
而我,卻連向弘治告發的勇氣都沒有,我怕他不信我,更怕他即便信了我,也不會去懲罰石嬪周娟主僕。
我不敢去面對這樣殘忍的事實,那時的我萬念俱灰,只剩下一點自欺欺人的幻想取暖。此後的每一日,我都生活在痛苦與悔恨中。每一夜,我都夢見表姐血淋淋走過來對我說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