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鼎死後,各方不平,紛紛上呈奏摺,要弘治還文鼎一個公道。弘治本有幾分內疚,一下子全被激成了氣惱。他索性壓了那些摺子,不聞不問,不看不批。
想何文鼎一生行磊落之事,無愧於天地良心,他死後也不能淒涼了事,無論如何要把他應得的尊嚴還給他!
正巧弘治得了一些新貢的茶葉,找我去品茶。他難得有機會喝一道功夫茶,我便用心去泡了。他飲了之後,舒了一口氣,“好久沒有這麼爽心了。”
我莞爾一笑,“皇上這是在誇妾身泡茶的功夫越來越好嗎?那妾身以後常來皇上泡茶。”
弘治放下茶,定定地看著我。
我嬌憨道:“皇上怎這樣看著妾身?”
弘治過來拉住了我的手,笑道:“到了冬日百花凋零,朕的茗兒倒越來越美了。”
我輕輕將手臂一縮,噝的叫出聲。他忙問:“茗兒怎麼了?”
我忙揉了揉手臂,搖頭道:“妾身沒事。”
弘治露出一絲不快,“你的手臂還沒有好?那些太醫是怎麼當差的?”
“皇上且莫生氣,太醫們都是很用心的。”我笑著回道,“妾身聽聞病人是挑醫者的,想來並非全無道理,以前妾身生病,有個葉太醫給妾身一瞧,總能藥到病除,那人雖不入流,治病倒是有些手法的。”
弘治立即道:“那就讓他來為你瞧一瞧吧。”
我搖搖頭,“聽聞他已經被罷官在家了,他是不入流的人,得罪人也是難免。”
弘治將手一揮,“復他原職就是,若有些本事也不能叫他埋沒了。”
我行禮謝過弘治,讓葉棲風回宮的事就這麼敲定了。當初是張皇后自己將他推薦給孔德音的,孔氏一事一直是弘治的心病,張後斷不會傻到再去提及。她便是針對我,也暫時不會去動葉棲風。
見弘治答應得這麼爽快,知他今日心情絕佳,我不提何文鼎之事更待何時?偏在此時,殷公主跑來求見,這段日子她來宮裡可是比以往要勤快許多。這孩子來了之後也不客氣,拿起茶杯就將一杯茶倒進了嘴裡。
弘治搖搖頭,“茶是要品的!人家費了一個時辰泡出的茶,你就一口吞了,能品出什麼?”
殷公主聳聳肩,“小妹只知道茶泡出來就是拿來喝的,它進了小妹的肚子就是最好的歸宿了,還要管其他做什麼?”
我掩嘴笑道:“公主總是童言無忌!”
弘治回道:“不小了,都十四了。”他實在是替這位公主的終身著急。
殷公主卻有意曲解他的話,“就是,本公主不小了,別總把我當小孩子。”
對著這個妹妹,弘治剩下的也只有無奈了,問道:“你這次來求見,所為何事啊?”
“哦——”殷公主才想起她此行的目的,便向她的侍女倩兒道,“快拿上來!”
那喚作倩兒的侍女腰間別著一個根細皮鞭子,便是上次救了我並將張鶴齡打傷的小女孩。我找人查過,她姓盛,父親原是錦衣衛千戶,功夫了得,在一次任務中犧牲,她的母親原就早逝。弘治可憐這孤女,就將其收養宮中與殷公主作伴。
盛倩兒承得父志,愛好習武,跟了宮中的教習練武,技藝漸進,加之天生神力,宮中習武的女子沒幾個是她的對手。殷公主帶著這麼個貼身侍女,當真是走到哪裡都不怕。
只見倩兒拿了一個食盒出來。殷公主笑道:“皇兄,小妹府裡的廚子新研製了一道菜,小妹帶到宮裡來給皇奶奶、母后還有皇兄嚐嚐鮮。”
先帝獨寵萬貴妃,留下來的子嗣並不多。弘治對這位妹妹當真是疼愛的,剛過十三就給了她封地,為其建了公主府。殷公主還有成堆的廚子、僕從,日子過得比宮裡的妃嬪都要快活許多。
不過,弘治對殷公主府裡的廚藝實在沒什麼信心。這小丫頭總喜歡整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人哭笑不得。我猜想,她這食盒裡的東西定是被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嫌棄了,才顛顛地拿過來給弘治嘗。也只有這個哥哥肯多包容她幾分。
“你們別這麼不樂意,行不行?”食盒還沒開啟,殷公主就對我們的神情不滿意了,“這菜可是府裡新來的大廚餘瀟子做的,他見多識廣,可厲害了。這道菜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仰望星空。”
我與弘治對視一眼,笑道:“餘瀟子聽著倒是個大氣的名字,仰望星空好像也挺美的,皇上不如嚐嚐看吧。”
殷公主一臉期待,“就是,嚐嚐嘛!可好吃了!”說著,開啟了食盒。
我哪是在為公主說話,不過是想讓弘治一人去吃那些古怪的玩意罷了。我與弘治上前一瞧,嘴角一抽!
什麼仰望星空?!
四條去了皮的小魚,不知裹了什麼炸出一層金黃色的皮,張著嘴,露著牙,異常恐怖地從一碗黑乎乎的羹裡伸出頭來!
弘治甚是無奈,問她:“皇奶奶與母后都嘗過了麼?撒謊可是欺君之罪。”
殷公主撇撇嘴,“別管她們了,皇兄先嚐嘗嘛,您說好吃,她們說不定也會嘗的!”
“朕今日胃口不佳,還是改日再嘗吧。”弘治堅決不肯。
“皇兄剛剛不才喝了茶嘛,怎麼就胃口不好了?”殷公主死纏著他不放。
弘治在殷公主面前是多好的一位兄長,可他對自己後宮的女人怎麼就那麼無情呢?難不成這天下除了皇家的女人是人,其他的女子就可以隨意作踐了麼?
不過此時倒也是個開口的好時機,我急忙道:“皇上,妾身有一事相求。”
“茗兒啊,要不這菜就你先替朕嘗吧。”弘治居然想拉我下水,我才沒有那麼傻。
“皇上,妾身聽說冤死的人五根腳趾會連在一起。妾身想去大獄看一看是否屬實,不知可否?”我說得一臉天真,彷彿只是為了驗證一個傳言。
弘治目光一滯,臉色陰沉。何文鼎死後,外界反應太過激烈,錦衣衛不敢私自處治何文鼎的屍體,就一直停放在大獄裡。我那話的意思,分明是指何文鼎是冤枉的,全都是他弘治做錯了。
“茗兒,連你也以為何文鼎是冤枉的嗎?”弘治的口氣十分不善。
“妾身哪裡知道這些?”我只是微笑著,“妾身不過是對傳聞好奇罷了,吾皇乃英明之主,自有公斷!”
這件事遲早要有一個了結,弘治總需要給外界一個交待。何文鼎是否冤枉,他心中有數,只要他願意查一切真相自明,他只是恨文鼎頂撞了他,將他否定得太決絕,將他逼迫得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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