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至嶸像個不識字的笨拙新手一樣,對著檯面上花花綠綠的藥盒茫然無措。
聽到店員的話後,他喉頭滾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不好意思。”
“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遍?”
深怕記錯了藥的劑量之類。
直到拎著沉甸甸的塑膠袋從藥店裡走出來時,梁至嶸才後知後覺,他可以直接叫家庭醫生上門的。
但時間終歸是耽誤了很多。
半夜時分,梁至嶸才回到家。
推開沉重的別墅大門後,撲面而來的是他預料之中那種被死寂包裹的、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玄關感應燈應聲而亮,光線慘白,清晰地照亮著幾雙倒地的鞋子。
氣氛安靜到詭異。
“心心?”
“應欲語?”梁至嶸試著喚了好幾聲,嗓音在巨大的空間裡空洞地迴盪。撞上冰冷的牆壁後,又反彈回給他自己。
最後只剩下“嗡嗡嗡”的耳鳴聲。
“啪嗒——”
梁至嶸手中拎著的袋子掉在了地上,裡面的藥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開,像是一堆被遺棄的、毫無意義的垃圾,刺眼的諷刺。
他找了家裡的每間房間,推開了每一扇緊閉著的門。
都沒有應欲語的身影在了。
明明空氣裡似乎還留有著屬於她的氣息。
最後被灰塵所埋沒。
*
整整一個月,梁至嶸幾乎都沒有闔上眼過。
他像只孤魂野鬼似的在別墅裡飄蕩著,四處尋找應欲語在這個家裡留下的任何痕跡或是氣味。
助理上門時,看著梁至嶸,不說沒有人樣了。
覺得他就像是一頭被無形的鎖鏈困在絕境中的困獸,不知疲倦,也不知停歇。
不僅眼眶深陷進去,眼白部分也爬滿了蛛網般的猩紅血絲,疲憊到近乎於病態。
很可惜,他這次依然沒有帶來什麼好的訊息。
“抱歉,梁總。”助理斂起了些眼,“還是沒有找到有關於太太的任何下落,也沒有任何和她或是她身邊人相關的航班資訊......太太可能根本就沒有出國,也可能是託了些關係......”
總之,找起來不是太簡單的事情。
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十年八年都不會有訊息。
——可是人生還能剩下多少個十年八年?
聽完這些話後以後,梁至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他整個人神情僵滯。
如果此刻照起鏡子的話,他一定會看到一張蒼白、枯槁、胡茬凌亂如同荒草的臉,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您現在的狀態好像真的很不好。”助理掩蓋不住臉上的擔憂,想叫醫生過來看看。
然而,他剛拿起自己的手機。
梁至嶸就站起了身,淡淡道:“你走吧。”
無論助理還想繼續說點什麼,只要是和應欲語不相干的,梁至嶸都不打算再聽下去。
他當然知道那小姑娘有多厲害。
厲害到,只要是她想藏起來。
——那全世界的人估計都找不到她去哪裡了。
助理最後也只好低著頭離開。
公司還堆積了很多沒有處理的業務。
這是要......變天了嗎?
梁至嶸上樓後,唯獨不敢踏進臥室。
怕一開啟主臥的房間門,這家裡會連應欲語最後殘存的一絲氣息都消失殆盡了。
他照例往應欲語離開之前,待的時間最長的書房走去。
桌面上的什麼東西也沒動。
就連那支掉在地上,鉛芯斷裂的筆,梁至嶸都沒有撿起來。
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盯著門口的位置。
好像下一秒,應欲語高高興興的腳步聲就會從遠處傳來。
她一看到他,就會撒嬌地說今天又發生了什麼什麼令她很不高興的事情,巴拉巴拉一大堆,然後自己就消氣了。
沒心沒肺,卻是最絕情的那個人。
“滴滴滴——”
桌面上放著的膝上型電腦突然響起了低電量警告。
梁至嶸害怕電腦自動關機,有可能損壞應欲語先前所有的翻譯稿,等她哪天真的還回來,發現翻譯的內容都沒有了,一定會氣到打人。
所以他緊急地接入了電源。
充電器插進去以後,並沒有和以前那樣,響起正在充電的提示音。
梁至嶸皺了皺眉,開啟了原本緊閉著的電腦。
螢幕亮起後,自動載入出了上一位使用人最後搜尋的引擎頁面。
——有關於一座小島,米克諾斯。
位於希臘愛琴海上,四面環海,被遊客譽為“最接近天堂的小島”。
梁至嶸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也恢復了些精氣神。
他立刻訂了最快的航班。
與此同時。
米克諾斯島上,已經進入了最熱鬧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