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院,就踩到了一捧黃土,為回門準備的新繡鞋瞬間染上了汙漬。
沈昭寧並未在意,目光落在院子裡。
原本被打理得清雅別緻的院子此刻亂糟糟的,地上放著各式各樣的花盆,頂上還鋪了擋雨的棚子。
左側種的一棵桂花樹連著樹下的石桌,一起消失無蹤。
沈昭寧一言不發,周身散發著戾氣,繼續往裡走。
推開門,屋裡像是被土匪光臨過一般空蕩蕩的,搬不走的桌椅櫃子也被推得東倒西歪。
沈昭寧呼吸一窒,沒有管別的,疾步跑到床前彎身檢視,卻見床底空空如也。
沈昭寧腿一軟,強撐著站直身體。
回頭時整個人氣質駭人,沉聲問道:
“床底的東西呢?”
僕從們跪了一地,有人戰戰兢兢地結巴道:“回大小姐,東西……東西…”
“說!”
那奴才哆哆嗦嗦,咬牙說了出來,“東西被夫人吩咐扔……扔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
他們知道這是大小姐的閨房,可大小姐已經嫁出去了,府裡是夫人掌管內宅。
夫人說這裡位置好,想將花房搬到這裡,老爺發話應允了,他們也不得不從。
至於東西,夫人說都是些舊物了,大小姐嫁去侯府享福,哪裡還用得上那些,通通扔出去。
現在大小姐發難,他們也只能受著。
沈昭寧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握,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她不過才嫁出去三天!
白氏竟然一刻都等不得,就將她的閨房改成了花房,想徹底抹去她在這個家存在的痕跡。
“呦,我當是誰在府裡耍威風,原來是阿姐。”一道男聲傳進屋內,聲音清澈爽朗,語氣卻是十足的嘲諷。
話音剛落,院外進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手裡還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扯來的野草,順手叼在了嘴裡。
頭髮被束在腦後梳成了馬尾,隨著他吊兒郎當的動作一晃一晃。
一雙眼睛與沈昭寧如出一轍,眼尾微挑,眸光流轉間自帶三分風流,偏那瞳色極深,又壓住幾分輕佻,顯得深邃難測。
鼻樑高挺如峰,襯得整張臉輪廓分明,天庭飽滿,更添幾分矜貴之氣。
唯有那嘴唇薄而鋒利,線條冷硬,像極了父親沈明輝——不笑時如刀裁,笑時也總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沈昭寧沒有說話,凝視著這張已經多年未見的臉,一時陷入了情緒的漩渦。
上輩子沈淮序染上了賭癮,被賭坊的人打斷了腿,無緣仕途。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莊子上,跛腳的沈淮序對她一通冷嘲熱諷後揚長而去,
沒過幾天,沈昭寧收到訊息,沈淮序夜間腳滑,摔進池塘淹死了。
沈昭寧聽到的一瞬間就知道有貓膩,沈淮序怕水,怎麼可能去池塘邊閒逛。
可那時的她被囚禁在莊子上,已是自身難保了。
“阿姐這般興師動眾,發生了何事?”沈淮序隨口問道。
沈昭寧思緒回籠,面對沈淮序神色稍霽,壓抑著怒火道:“是一些舊物。”
沈淮序挑了下眉:“既然是舊物,丟了就丟了,阿姐何必在這為難母親的人。”
沈昭寧一頓,眉頭蹙起,表情冷了下來,目光直視沈淮序,一字一頓地道:“是母親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