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的臉因醉酒而泛紅,酒精使他的勇氣倍增,卻又混雜著些許恐懼。
“長公主先前在御書房中分明拒絕和親,明言裕國質子被欺辱多年,最想弄死的就是我大驪之人,為何現在又與他當眾拉拉扯扯!也不怕這狼子野心之人趁機謀害於您嗎?”
他一句話將原本的意思顛倒。
卻又將謝遲欲的心機和池寧的防備通通暴露出來,直接攪碎了表面的平靜。
池寧緊繃了一瞬,卻強撐著沒有回頭,似笑非笑地說。
“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愚蠢!”
“六皇子即將回國,往後在朝中究竟是何地位仍未有定數,本宮與他交好,不就是為了你們這群欺軟怕硬的蠢貨彌補過錯嗎?!”
“本宮還沒有嚴懲那些膽大包天、竟敢虐待六皇子的人,以身涉險替你們收拾爛攤子,你們竟然反倒還責問起本宮來了?!”
背後的視線仍舊灼灼,但剛剛那一瞬的陰冷已經不復存在。
池寧暗自鬆了口氣。
官員聞言頓時啞口無言,他的臉色由紅變紫,最終變得煞白。
“長公主恕罪,小人……小人一時失言。”
他跪倒在地,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面,身體微微顫抖。
“失言者或許有時,但不知悔改者無可容忍。”池寧淡淡瞥了眾人一眼,“既然知道了,那就謹言慎行,做自己該做的事!”
官員連連點頭。
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來,各自低頭思索著自己的立場和未來的可能性。
也有人聞言率先出擊,主動上前與謝遲欲攀談結交。
她回眸注視著被人群包圍的少年,看他從青澀倉皇的點頭問好,到淡定自若地微笑暢談,贏來對方窺見珍寶一般驚訝崇敬的目光。
就像他說的那樣善於抓住機會,小小暴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
夜色漸深,宴會散場。
池寧坐在內院花園裡醒酒。
涼風習習,稍減了幾分酒後的燥熱。
空氣中瀰漫著馥郁花香和濃醇酒香,池寧盯著石桌上的棋盤,臉上難得沒有掛著虛偽的笑容。
“花園夜露重,長公主當心著涼。”
暗衛送來熱騰騰的醒酒湯,將她的披風抖開蓋在她肩頭。
布料在月色下如泛著銀光的流水,池寧神色倦怠地趴下去,藉著冰涼的石桌降得臉頰的溫度。
“不想回屋。”
那裡有不同片場的男主女主,每一個都要她露出虛情假意的模樣謹慎應對。
興許是酒意侵入了四肢百骸,她難得生出了一股厭世的心態。
“那就不回去。”
微涼的氣息靠近,暗衛在她身旁半跪下來,捏著披風長長的繫帶為她束好,池寧閉上眼睛,低聲道。
“可是往往事與願違,總有人逼著我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偶爾也會生出,逆天而行不如死了算了的想法。”
她眼睫顫抖,緊抿著唇蹙起眉心。
暗衛注視著她的側臉,從披風落下的手沒有收回,反而覆到了她的雙眼上。
“……聽雪?”
池寧疑惑地睜開雙眼,睫毛拂過他的手心,入目一片黑暗。
暗衛清冽乾淨的嗓音回道。
“長公主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便是死了又何妨,只要這是您願意的結局,只要這能讓您開心。”
池寧沉默片刻,忍俊不禁地揮開他的手。
“你可是我的護衛,時刻要保障我的安危,怎麼反倒勸我去尋死了?”
她雖然在笑,眼裡卻漾開亮晶晶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