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端著木盆路過的婆姨,嗓門敞亮,話音順著風就鑽進了林雲舒的耳朵裡。
她搓洗的動作猛地頓住。
馬卓不在家?
機會來了!
入夜,北風野狗似的在村子裡橫衝直撞,捲起地上的沙土和乾草,撞在門板上。
天一黑,家家戶戶的燈就早早熄了,窗戶堵得嚴嚴實實,人都縮在熱炕上貓冬。
村西頭那座廢棄多年的破磚窯,在夜色裡像一頭沉默巨獸張開的黑嘴,連野狗都不願靠近。
一個人影,裹著件明顯不合身的男人舊大衣,像幽靈一樣,靜靜地站在磚窯的陰影裡。
林雲舒等了約莫一袋煙的工夫,另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
來人縮著脖子,走道貼著牆根,活像一隻怕光的耗子。
是陳皮兒。
這人二十出頭,生得尖嘴猴腮,一雙賊眼總是不停地轉。
他平日裡遊手好閒,是村裡出了名的二流子。
莊稼地裡的活兒他嫌累,就愛揣著手在村裡瞎逛,東家長西家短地搬弄是非。
誰家房簷下掛的鹹肉,窗臺上曬的乾菜,只要瞅著四下無人,他就敢順手牽羊。
“雲舒妹子,你找我來這黑咕隆咚的地方幹啥?”
陳皮兒一進來,那雙賊眼就沒老實過,黏在林雲舒身上,一個勁兒地上下打量。
自從林雲舒家出了事,正經人家的後生怕沾上晦氣,都躲著她走。
反倒是陳皮兒這種潑皮無賴,膽子大了起來。
他早就聽說這女學生騷,以前他只敢在心裡想想。
現在她落了魄,陳皮兒的心思就活泛了。
尤其是那前凸後翹的身段,走起路來腰一扭一扭的,把他心裡的火都勾起來了。
更何況,他還聽人說,林雲舒爹媽在城裡開了個小賣部。
要是能把這女人弄到手,不光能睡個城裡媳婦,以後說不定連她家那個鋪子,都能一併弄過來。
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有件大事,你敢不敢幹?”
林雲舒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啥大事?”
陳皮兒搓了搓凍得發癢的手,涎著臉又朝她湊近了一步。
“燒了馬卓家那棟新樓。”
這六個字,不帶一絲煙火氣,卻狠狠嚇了陳皮兒一大跳。
“你瘋了?!”
“放火燒屋,搞不好直接被槍斃了!我不幹,我不幹!”
他連連擺手,那副慫樣,哪還有半點剛才的色膽。
轉身拔腿就要往外溜。
“站住!”
林雲舒一聲冷喝,聲音不大,卻把陳皮兒釘在了原地。
他僵硬地轉過身,又怕又氣,壓低了聲音吼道:“你這女人心咋這麼毒!我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憑啥拖我下水?”
“我不是拖你下水。”
林雲舒慢慢地從最深的黑暗裡走了出來,月光從窯頂的破洞裡漏下來一點,照亮了她半張臉,白得像紙,眼神卻像燃著兩簇鬼火。
“我是在給你指一條發財的路。”
她逼近陳皮兒,那股刻意抹上的雪花膏香味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