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一口那鹿血酒,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喉嚨一直暖到胃裡。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舒坦勁兒。
“好酒!”
他忍不住讚道。
兩人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聊。
從山裡的奇聞異事,聊到鎮上的家長裡短;從打獵的技巧,聊到抓捕罪犯的心得。
劉有全發現,馬卓的見識,遠比他想象的要廣博。
很多事情,他甚至比自己這個當所長的看得還要透徹。
一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
劉有全喝得面紅耳赤。
他拍著馬卓的肩膀:“卓子,你小子,是個材料!待在山溝溝裡,真是可惜了!有沒有想過,出來乾點事?”
馬卓給他又倒了杯酒:“劉所長,不瞞您說,我正有這個想法。”
“只是,我一個鄉下小子,沒門路,也沒人脈。”
“誰說你沒人脈?”
劉有全把胸脯拍得嘭嘭響:“從今往後,我劉有全,就是你的人脈!你在鎮上,要是有什麼事,擺不平的,解決不了的,就直接來找我!”
“以後,這毛樹根公社,就是我劉有全重點關照的地方!我看哪個不長眼的,還敢來這兒撒野!”
他這話,等於是給了馬卓一個天大的承諾。
有了鎮派出所所長這句話,以後馬卓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就相當於多了一道官方身份的護身符。
不管是做買賣,還是辦事情,都會方便很多。
馬卓趕緊端起酒杯:“劉所長,您這份情,我馬卓記下了。”
“以後,只要您用得著我馬卓的地方,一句話,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劉有全的到來,往毛樹根公社這鍋開水裡澆上了一瓢熱油,整個公社的閒話都炸開了鍋。
馬卓一個人,赤手空拳,拾掇了九個從外地流竄過來、手裡捏著傢伙的亡命徒。
這事兒本就夠邪乎的了,如今又經由鎮派出所的劉所長親自上門,算是官方蓋了個戳。
這下,傳言更是添油加醋,版本多得能編成一本評書。
大夥兒抽著旱菸,蹲在牆根下議論,有這等本事的後生,要是還跟老孃妹子擠在那四面漏風的破泥屋裡,那才是老天爺瞎了眼,沒地方說理去。
風聲順著土路,一路飄進了鎮子裡。
鎮子就那麼巴掌大點兒地方,格局幾十年沒變過。
東頭誰家媳婦回了孃家,西頭賣豆腐的王老三都能立馬知道是不是小兩口吵了嘴。
訊息在這裡,比長了腿的兔子跑得還快。
何老闆的迎客來酒樓,更是十里八鄉各種訊息的集散地和發酵池。
這些日子,何老闆的嘴就沒正經合攏過。
自從馬卓那頭穩定地供給他那些別人想都不敢想的野味,他這酒樓的生意,就跟灶膛裡添了曬透的松木乾柴,火苗子呼呼地往上直躥,煙囪裡冒出的煙都比別家館子粗上一圈。
擱在以前,鎮上人下館子,圖個省事,懶得自個兒生火做飯。
來館子裡,點倆家常小炒,一盤醋溜白菜,一盤土豆絲,燙二兩燒刀子,咂摸咂摸嘴,也就那麼回事了。
可現在,迎客來的牆上,用毛筆寫了塊木牌子,上面三個大字,山珍席,透著一股子旁人沒有的底氣。
紅燒野山豬,砂鍋燉麂子,黃燜野雞塊。
光是聽菜名,那些坐在桌邊的漢子們,就忍不住咽一口唾沫,嘴裡冒酸水。
起先,還只是些手頭活泛、兜裡有餘錢的公社幹部,和常年在外頭跑供銷的倒爺們,仗著見識廣,來嚐個鮮。
可這肉香它不講道理,它能自個兒順著門縫窗縫往外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