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顯菊黑著一張鍋底似的臉,手裡還攥著塊擰得半乾的溼抹布,看樣子是剛才正在屋裡頭擦桌子。
她在屋裡聽得真真切切,那股子被壓下去沒多久的邪火騰一下又躥到了腦門頂!
這劉翠花是真把她家當成軟柿子,想捏就捏了!
昨天上門撒潑要肉不成,今兒又變本加厲跑來要錢!
還拉著孩子來演苦情戲!還有完沒完了!
真當她張顯菊是泥捏的菩薩,沒半點火氣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院門口,正好跟要往裡硬擠的劉翠花撞了個對臉。
張顯菊二話不說,指著劉翠花的鼻子,嗓門比她還亮堂,劈頭蓋臉就開了腔。
“劉翠花!你他孃的還有完沒完了!”
“昨天上俺家訛肉,俺明明白白說了沒有,你罵罵咧咧地滾蛋了!”
“今兒個又舔著個大臉跑來要錢!你當俺家是開錢莊的,還是當俺們孤兒寡母就好欺負!”
“你說俺家日子好過了,那礙著你哪根筋疼了?俺家卓兒憑自個兒的本事掙錢,掙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俺們沒偷沒搶!倒是你劉翠花!想想你自個兒以前!三天兩頭往俺家跑,不是蹭吃蹭喝就是順手牽羊摸點東西走,俺們啥時候跟你紅過臉?啊!”
“咋地?現在看俺們家日子剛有點起色,剛能吃上一口熱乎飯了,你就眼紅了?你就見不得俺們娘倆好是吧!非得隔三差五地跑上門來給俺們添堵,往俺們心口上捅刀子,你心裡頭才舒坦是不是!”
“我今兒就把話撂這兒!劉翠花!俺家就算是錢多得沒地方擱,寧可拿去點天燈燒著聽響,也絕不會給你這種黑了心肝、爛了腸子、見不得別人好的攪家精一個子兒!一分錢都沒有!”
“你趕緊!麻溜地!帶著你那可憐的閨女給俺滾!立馬滾!!”
張顯菊這一頓連珠炮似的臭罵,火力十足,中氣充沛,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突突地往外傾瀉。
也把周圍被吵鬧聲驚動的左鄰右舍都給震住了。
不少人家都悄悄開了門縫,或者從窗戶縫裡探出頭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瞅,想看看馬家院門口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大戲。
誰知道那劉翠花,臉皮是真練出來了。
被張顯菊指著鼻子罵成了這個熊樣,她臉上竟然連一絲紅暈都看不到,反倒是抬起袖子抹眼淚的動作更加誇張了,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哎呀我的老天爺啊!沒天理了啊!我這苦命的人啊,就想低聲下氣地借點錢給孩子買口吃的,填填肚子,咋就成了黑心肝爛腸子的壞女人了啊!”
她猛地轉過身,對著那些探頭探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鄰居們就開始了她的表演:“鄉親們!街坊四鄰們!你們可都聽到了!你們可得給俺評評理啊!”
“是!不假!俺家那口子是在外頭跑大車,聽著是風光,一個月能掙倆子兒!可誰知道他掙的是啥錢?那是拿命換回來的賣命錢啊!”
“一年到頭在外頭跑,吃不好睡不香,風裡來雨裡去,成天提心吊膽的,就怕出點啥事兒!一個月到頭辛辛苦苦跑下來,也落不下幾個囫圇子兒!”
“都說俺家男人能掙錢,日子好過了,那是光看著賊吃肉,沒看著賊捱打!你們不知道啊!”
“俺家男人他那個老孃,前陣子病得快不行了,抓藥看病住院,嘩啦啦花出去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