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句貼心的話，他都沒來得及跟她說。
那是他心裡頭永遠都抹不平的遺憾和愧疚。
而現在，他回來了，他還年輕，他娘也還在。
雖然日子還窮，可這份失而復得的母愛，卻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
“聽見沒有！以後天黑了不準再用涼水衝身子！”
張顯菊把他按在堂屋的板凳上，轉身從牆上掛著的布袋裡，掏出一條還算乾淨柔軟的舊棉布小毛巾，帶著點沒好氣的力道，胡亂地往馬卓溼漉漉的頭髮上、脊背上擦去。
毛巾有些粗糙，擦在面板上甚至有點輕微的拉扯感。
可馬卓卻覺得那觸感無比的真實。
他微微低著頭，任由母親給他擦拭著身上的水珠，鼻腔裡突然有點發酸。
“娘，我知道了。”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
張顯菊當然沒察覺到兒子心裡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緒，她只當是這小子被自個兒訓老實了。
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仔仔細細地幫他把背上、脖子後的水都擦乾了。
“行了，趕緊把褲子也換了，飯都快好了！”
張顯菊把擦得半溼的小毛巾往馬卓腦袋上一扔，也不管他，轉身又進了灶房忙活去了。
過了幾分鐘，馬卓換了一條幹淨的舊褲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堂屋的矮腳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晚飯。
或許是因為家裡來了客人，又或許是今天賣山貨掙了錢，手頭寬裕了，晚飯比平時要豐盛不少。
一盤噴香的蒜苗炒肉片，肉片切得雖然薄，但量還算足，油汪汪的，看著就饞人。
還有蔥花炒雞蛋，雞蛋嫩嫩的，撒著碧綠的蔥花。
順帶一盤涼拌的黃瓜，拍得碎碎的，淋了點蒜汁和醋。
主食是剛出鍋還冒著熱氣的玉米麵饅頭。
妞妞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已經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扒拉著自己面前的小碗，小嘴吃得油乎乎的。
張顯菊把最後一道青菜湯端上桌，招呼著：“都過來吃飯吧！卓兒，去喊一下林同志，吃飯了。”
馬卓應了一聲，走到西屋門口，敲了敲門：“林同志，吃飯了。”
屋裡傳來林雲舒略帶拘謹的聲音：“哎，來了。”
很快，林雲舒就從西屋走了出來。
她似乎也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頭髮重新梳理過，臉上看不出什麼不快，只是表情還是有些不太自然。
飯桌上，氣氛有點微妙。
張顯菊倒是想熱情招待，一個勁兒地給林雲舒夾菜：“林同志，快吃，多吃點！家裡沒啥好東西，就這點家常便飯，你別嫌棄啊。”
“謝謝嬸子，夠了夠了，您別忙活了，我自己來。”
林雲舒客氣地應著，但碗裡的菜動得卻不多，小口小口地吃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妞妞年紀小，還不懂得看大人的臉色，只顧著埋頭苦吃，偶爾抬起頭，好奇地看看這個新來的漂亮姐姐。
馬卓則像是沒感覺到這桌上的客氣和疏離，只顧著埋頭吃飯。
他餓了一天，又幹了那麼多活，早就飢腸轆轆了。
拿起一個玉米麵饅頭，就著肉片和雞蛋，幾口就下去了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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