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親眼看著這實打實的山貨，又看到兒子展露出的這些她聞所未聞的本事，她心裡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兒子是真的長本事了！
能一個人進深山打獵，還能認得那些她看都看不懂的草藥拿去換錢，甚至……甚至連這轟隆隆響的鐵疙瘩都會開！
她不知道兒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這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日子，好像真的有盼頭了。
不再是以前那種黑漆漆一片，怎麼也看不到頭的絕望。
只要兒子好好的，肯幹能幹，憑著這股子機靈勁兒、這身力氣和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本事，往後她們娘仨的日子，肯定能一天比一天好！
想到這兒，張顯菊再也忍不住，嘴角偷偷地往上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眶卻有些溼潤了。
妞妞更是開心得像只要飛出籠子的小鳥。
小孩子家家的，哪管什麼顛簸不顛簸，光是坐著這不用馬拉、會自個兒“突突突”跑的大車車，就足夠她新奇興奮半天了。
她扒著冰涼的鐵皮車斗邊沿，小腦袋瓜好奇地探出去，被張顯菊趕緊又拉了回來，看著兩邊飛快倒退的田埂、樹木和偶爾出現的土坯房，小嘴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興奮得小臉蛋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
“娘，你看那棵樹！長得好歪呀！我肯定能爬上去！”
“哥！哥！咱們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城裡呀？城裡是不是有好多好多賣糖人的？”
馬卓偶爾會回過頭，衝妹妹咧嘴笑笑，聲音得扯著嗓子放大好幾倍喊，才能勉強蓋過拖拉機的巨大噪音：“快了！城裡啥都有！”
張顯菊就耐心地摟著懷裡一刻也閒不住的女兒，給她指指點點路邊的景物，臉上也一直掛著溫柔滿足的笑意。
四十里的山路，平時靠兩條腿走，緊趕慢趕也得走上大半天，走到最後腿肚子都得轉筋，腳底板磨出血泡。
今兒個坐著趙老蔫這臺“老爺車”級別的拖拉機，雖然顛得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屁股也硌得生疼，但速度確實快了不少。
不到兩個鐘頭的功夫，遠遠的，就能看到縣城那一片連綿起伏、灰撲撲的屋頂輪廓了。
越靠近縣城，路上的行人就漸漸多了起來，還有不少穿著的確良襯衫、蹬著鋥亮的二八大槓腳踏車的“城裡人”，叮叮噹噹地按著車鈴，從拖拉機旁邊快速駛過，引得妞妞一陣陣驚呼。
進了城關，拖拉機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街道兩旁是密密麻麻的低矮平房，瓦片參差不齊，牆壁也多有斑駁。
間或夾雜著幾棟兩三層的磚混小樓，在妞妞看來，那已經是她見過最高、最氣派的大房子了，仰著小腦袋看了半天。
路面也從顛簸的土路變成了稍微平整一些的石子路，雖然依舊坑坑窪窪，但比起鄉下的泥土路，已經強上太多了。
街道兩旁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