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嬤嬤端著描金瓷碗進來,碗裡燕窩燉得軟糯,甜香飄了滿室:“大小姐,夫人特意讓廚房燉的,趁熱用些吧。”
慕兮柔用銀匙舀了半勺,舌尖剛沾到便推到一邊,帕子擦著指尖慢條斯理地問:“方才前院鬧哄哄的,在吵什麼?”
“還能是誰……”古嬤嬤壓低聲音,“秀香村那位,回來了。”
“慕疏影?”慕兮柔嘴角勾起抹笑,胭脂色的唇線彎得涼薄,“算她識相,知道回來送死。只是明面上她是嫡女,院裡下人嘴要嚴些。”
老嬤嬤心疼得直咂舌:“您養得如明珠似的,哪是鄉野丫頭能比?就怕她使什麼陰招……”
“陰招?”慕兮柔垂眸撥弄帕子上的流蘇,“慕家養我十六年,我只求有口飯吃,哪敢挑三揀四?”
這話音剛落,侯夫人柳氏已紅著眼衝進來,錦緞裙襬掃得地上香爐晃了晃:“我的兮柔!誰敢趕你走?你永遠是娘心尖上的肉!”
半個時辰後。
慕兮柔披金戴銀到了明廳,卻見滿屋子僕人都盯著主位——
慕疏影穿著洗得發白的淡青羅裙,木釵綰著簡單的髮髻,脊背挺得像秀香村後山的青竹。
再看她自己,滿頭珠翠,反而俗氣得像戲臺子上的花旦。
白嬤嬤慌忙引薦:“小姐,這位是您……”
“知道了。”柳氏皺著眉上下打量,“你就是張……慕疏影?回來就好,只是良京不比鄉下,往後莫要貪小便宜……”
“累了,想睡。”慕疏影打斷她,手指蹭了蹭髮間木釵,“沒人帶我去住處?看來慕家沒我的地兒,這侯府我不回了。”
“放肆!”門外傳來男聲怒喝。
慕疏影依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柳氏急得直搓手,慕兮柔卻死死盯著那道淡青背影——這村姑怎麼敢?她本該是見了主子就打哆嗦的模樣!
慕學斌衝進來時,慕疏影正跨門檻,他指著少女怒吼:“老唐回來說你頑劣粗鄙,我還不信!對母親這態度,教養餵狗了?!”
“你誰?”慕疏影回頭,眼神冷得像臘月井水。
“昌悅侯府世子!你親哥!”慕學斌喝道。
“世子爺要跟餓了十六年的人談教養?”慕疏影嗤笑一聲,“侯府千金在鄉下啃窩頭,這臉打得可真響。”
慕學斌臉漲成豬肝色:“當年是張家夫妻的錯!母親日夜自責,要不是身子弱,早把你接回來了!你不知好歹!”
“不是她錯,不是你錯,合著是我的錯?”慕疏影逼近一步,“我錯在讓人抱走,錯在不自己爬回來認親,錯在讓侯夫人心煩?”
“休要胡攪蠻纏!事都過去了!你安分待著,侯府虧待不了你!但敢對母親不敬,我打斷你的腿!”慕學斌突然指向慕兮柔,“當年的事跟兮柔無關!你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立馬把你扔回秀香村!”
慕疏影看向慕兮柔,目光像刀子:“原來你佔了我的身份,搶了我的人生?”
“你喊什麼——”慕學斌急得跳腳。
“世子爺說得對,都是張家的錯。”慕疏影揚聲打斷,聲音清亮,“現在各歸其位,你,走。”
廳裡死一般寂靜。
柳氏張著嘴說不出話,下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慕學斌氣得直拍桌子:“剛回來就趕兮柔走?心腸這麼歹毒,真的是慕家血脈?白嬤嬤!你確定沒接錯人?!”
慕疏影逼近他,笑意卻沒達眼底:“對著我這張臉,再罵一句試試。”
“兮柔永遠是侯府千金!”慕學斌把表妹護在身後,“她在慕家吃穿十六年,就是慕家人!今天要麼她走,要麼你滾,我們只認兮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