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嬤嬤急著催人報官,卻被身旁婆子拽住袖口:“嬤嬤且慢!萬一死者是新小姐,咱們擔待得起嗎?”待看清屍體是張嚴華,她才一屁股癱坐在泥地上,髻上銀簪都晃歪了。
陳雲野嚇得腿肚子打轉,剛要往村口跑,被白嬤嬤劈頭蓋臉一頓罵:“找打!先把侯府千金尋出來!她要有半點差池,這村子誰也別想活!”
柴房門被砸開時,慕疏影正蜷在草堆裡,麻繩捆得手腕發紅。她猛地撲向西屋,指甲幾乎掐進方婉如脖子:“娘!他們把我娘怎麼了?”方婉如剛從昏迷中驚醒,張口要罵,卻被慕疏影湊到耳邊的話凍僵了——“想裝成被玷汙的可憐蟲,還是認作通姦的毒婦?”
婦人眼前猛地閃過張嚴華斷頸的慘狀,牙關抖得咯咯響。慕疏影輕笑一聲,指尖擦過她臉頰:“您總說聰明人有活路,我信了。”方婉如突然號啕大哭:“你讓我死了吧!”屋外村民縮著脖子不敢近前,只聽見她哭天搶地的動靜。
陳雲野催著慕疏影帶方婉如出來,婦人立刻哭訴:“張三生趁嚴華喝醉了要強暴我,他跟那畜生拼命,被一刀捅死了!我也被打暈過去……”田嬤嬤突然尖著嗓子喊:“張三生放著年輕姑娘不碰,去招惹你這半老徐娘?”
慕疏影反手兩巴掌甩過去,打得田嬤嬤踉蹌兩步:“我是侯府嫡女!昨晚被捆在柴房,他上哪找我去?你這麼盼著我出事,怕是侯府有人不希望我回去吧?”田嬤嬤被打懵了,突然發了瘋似的撲上來:“小賤人,我殺了你!”
眼看她指甲就要撓到慕疏影臉上,婦人猛地拽著方婉如躲到陳雲野身後。下一秒田嬤嬤慘叫著摔在地上,抽搐兩下竟沒了聲息。村民們竊竊私語:“侯府的下人這麼不經摔?”白嬤嬤暗罵一聲廢物,堆著笑打圓場:“田嬤嬤性子直,愛較真……”
慕疏影冷哼一聲:“這事該送大理寺查個清楚。”白嬤嬤嚇得臉都白了,賠著笑往她手裡塞帕子:“您若還氣不過,再扇她幾巴掌消消氣。”慕疏影卻嘆了口氣:“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孃,你說呢?”方婉如苦著臉連連點頭。慕疏影卻話鋒一轉:“但我這氣還沒順,你替我扇她幾下吧。”
白嬤嬤剛要吩咐下人,卻見田嬤嬤眉心滲出血窟窿——分明是被硬物擊穿了!慕疏影探出頭,一臉無辜:“阿孃,她咋死了?”方婉如慌忙喊道:“自己摔的!陳雲野和大夥都看著呢!”村民們跟著瞎應和,白嬤嬤盯著那血窟窿,後脊涼得像泡在冰水裡。
暗處的皇甫墨宸把玩著兩枚石子,對嶽鴻道:“先打眉心,再擊膝蓋,夠狠。”嶽鴻皺眉:“這心腸也太毒了。”男人卻低笑出聲:“越狠才越能攪亂侯府。”嶽鴻剛起了殺心,便見慕疏影猛地朝暗處望了一眼,他慌忙垂下眼睫。
陳雲野搓著手問:“還報官嗎?”白嬤嬤咬著牙道:“田嬤嬤以下犯上,摔死是她活該!拖出去埋了!”不多時,院子裡只剩一灘暗紅的血跡。慕疏影看著白嬤嬤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角輕輕揚了揚——這田嬤嬤上一世沒少拿鞋底抽她,死了倒乾淨。
張嚴華下葬那日,方婉如跪在墳前燒舊衣,哭得撕心裂肺。慕疏影抱著陶罐靜靜站在一旁,罐口還沾著昨晚沒喝完的酒漬。
午後白嬤嬤催著啟程,慕疏影卻突然開口:“備好馬車,我要帶阿孃回良京。”白嬤嬤驚得差點咬了舌頭:“姑娘萬萬不可!哪有帶村婦進侯府的道理?”慕疏影逼近兩步,聲音不高卻帶著寒氣:“我方才說的是命令。你想跟田嬤嬤作伴,永遠留在這裡嗎?”
老嬤嬤盯著眼前少女——哪還有半分村姑的畏縮?眉眼裡的鎮定和冷漠,倒像極了侯府那些吃人的主子。她顫聲道:“姑娘,帶方氏回去實在不合規矩……”慕疏影把玩著帕子,突然輕笑:“不合規矩?白嬤嬤倒說說,田嬤嬤的死,合了哪條王法?”
白嬤嬤“撲通”跪下,額頭磕在青石板上:“老奴不敢!只是……”“只是怕她壞了慕兮柔的好事?”慕疏影猛地將帕子甩在地上,“我告訴你,從今日起,我的話就是規矩!”
馬車上,方婉如縮在角落,小聲嘟囔:“我頭暈……”“頭暈?”慕疏影湊近她,指尖劃過她手腕的舊疤,“比起被張三生拖進柴房,這點頭暈算什麼?阿孃說是不是?”婦人渾身篩糠似的抖,再也不敢作聲。
另一邊嶽鴻勒住馬韁,滿臉不忿:“殿下,何必跟著這毒婦?她手段太狠了!”皇甫墨宸望著遠處顛簸的馬車,嘴角勾起笑意:“越危險才越有趣。你不覺得,她像極了我們要找的人?”“可她……”“嶽鴻,”男人打斷他,眼神沉了沉,“敵人的敵人,有時就是最好的刀。”
客棧裡剛停了打鬥聲,嶽鴻就踹開門,劍尖直指慕疏影:“你到底耍什麼花樣?哪來的刺客圍了院子?”少女倚在窗邊慢條斯理地擦著匕首,眼皮都沒抬:“嶽統領與其血口噴人,不如先查查自己的人。再說了,我若真想引刺客,何苦把自己困在屋裡?”
“你……”“夠了,退下。”皇甫墨宸走進來,瞥了眼地上的屍體。嶽鴻悻悻收劍,關門時還瞪了慕疏影一眼。男人從袖中摸出封信箋,語氣帶著試探:“慕小姐,這幾封信裡或許有你養母的秘密。”
慕疏影挑眉輕笑,指尖繞著發繩:“不巧,我不認字。殿下想教我?”話音未落,隔壁突然傳來方婉如的哭喊:“我不進良京!你們都是騙子!”少女猛地推開門,正見婦人抓著她的手腕,指甲掐得皮肉翻紅:“我要回家!我要告訴所有人,你才是……”
“啪!”慕疏影手刀劈在她後頸,方婉如軟倒在地。她轉頭盯著白嬤嬤,眼尾紅得像要滴血:“再讓她喊一個字,你就下去陪她。”
十日後,昌悅侯府門前。
慕疏影摩挲著腰間短刃,望著門匾上的金字嗤笑一聲。
幾乎同時,侯府內院的慕兮柔猛地砸了銅鏡,碎片濺得滿地都是:“皇甫墨宸!慕疏影!上輩子你們把我踩進泥裡,這輩子我要你們跪著求死!”
她捏碎一塊瓷片,鮮血順著指尖滴在明黃的宮裝圖樣上,“女帝之位,我勢在必得!誰擋路,誰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