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醫妃

第46章 七夕

待所有人都走光以後,崇睿才開口,“本王又欠你一次。”

崇睿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更不願欠子衿恩情,因為他知道,子衿做的一切,他還不了。

“王爺,我說過,你不欠我,你將我與母親照顧得如此好,就當我是你的謀士,我們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好一個各取所需。

雖然這是事實,可從慕子衿嘴裡說出來,崇睿卻是如此的不愛聽。

“你倒是跟我分得清清楚楚,怎麼,還想著回到趙由之懷抱?”那種想要擁有,卻覺得沒資格的嫉妒,將崇睿的理智燒成灰燼,說話也尖酸起來。

子衿啞然。

從來都是他要與子衿撇清關係,怎麼到了子衿撇清,他卻發起火來?

“怎麼,你當真還想著趙由之?”

趙由之,這是子衿內心的禁區,是子衿的底線,是子衿不能觸碰的地方。

“王爺這話說得未免好笑了些,我與趙由之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任何僭越的地方,王爺何必揪著我們不放,從頭到尾,都是王爺要與子衿撇清關係,怎麼到了最後,都成我的不對?”

子衿字字珠璣的怒視崇睿,心竟越來越涼。

“你……”崇睿第一次被子衿說到無言以對。

他氣子衿,更氣自己。

在子衿桀驁的眼神注視下,他氣得拂袖而去。

自從那次爭吵之後,兩人數月沒見。

明明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可是子衿卻從未見過崇睿,她閒來無事,便每日去母親那裡坐坐,偶爾在街上偶遇趙由之,也不過點頭錯身而過。

倒是不知被崇睿送到何處去的撕狼,忽然回來了。

它一回府,便膩在子衿身邊,未曾離開半步。

七夕那日,茴香囔著要去逛廟會,子衿本不願跟著,可禁不住茴香撒嬌,便興致缺缺的領著撕狼,跟著茴香一起去了廟會。

幾人剛離開,崇睿跟剛哲便騎著駿馬回府。

見子衿清減了許多,崇睿的眸色緊了緊,冷冷的說,“她這是要去哪處?”

平日裡,子衿去了哪裡,他本不會過分在意,可今日是七夕,想到這日子,崇睿便不淡定了。

門房恭恭敬敬的替崇睿牽馬,躬身回答道:“今日七夕,想來是去逛廟會吧!”

崇睿聞言,未曾表態,踱步跨過門檻,往府內走去。

可剛走了沒幾步,他又快速的折了回來,朝著子衿的方向追了出去。

京都的夜市很是繁華,各種小吃雜耍胭脂水粉小玩意,琳琅滿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撕狼一路威風凌凌,路人見它體型碩大,皆不敢靠近子衿,紛紛避讓。

一路上,茴香最是開心,子衿便笑看她笑鬧,曾幾何時,她也如茴香這般無憂,可不過一年光景,她的心境已然如此蒼涼。

相隔甚遠,崇睿便在人群中尋見子衿身影,不知為何,在這樣的熱鬧的環境中,崇睿竟能感覺子衿的孤寂。

與周遭那些盛裝打扮的女子不同,子衿站在其中,若空谷幽蘭般淡雅。

不記得何時起,子衿頭上的白玉簪子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隻簡單的木簪,不知為何,見子衿取下那白玉簪,崇睿竟覺得暢快。

只是她堂堂王妃,卻用支木簪,實在有礙觀止。

子衿與茴香專走人多熱鬧處,不一會兒便鑽到人群中,沒了影兒。

崇睿再見她時,卻是在燈會里,茴香拉著她的手撒嬌,央求她去猜謎。

“小姐,以往你最厲害的便是猜燈謎,今日何故不想猜呢?”茴香拉著子衿的手,小嘴兒撅得高高的,神情很是鬱悶。

子衿失笑的看著她,“我是真沒心情。”

“您跟王爺這都幾個月不見面了,您怎麼還心情不好?”茴香小腳一跺,小腰兒一擰,生氣了。

哎!

子衿無聲嘆息,她的憂傷,茴香又怎會懂?

只是這些話,與她多說無益,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想要什麼?”子衿無奈妥協。

聽子衿這麼一說,茴香笑咪咪的直指全場,“我都想要!”

那出燈謎的公子聽到茴香口出狂言,頗有些自負的拱手,“這位姑娘,我家的燈謎分三個階段的難度,姑娘若能三個全對,我送姑娘一本絕世孤本《機關術》”

聽到絕世孤本,子衿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但她素來溫柔無爭,對那位公子笑了笑,轉頭對茴香說,“你想好了,要看哪盞燈?”

茴香咬著胖胖的手指,指了指最中間位置那盞黃色小燈,“這盞,我要這盞!”

那位公子說,“這盞燈的禮品是在下做的一隻小機關兔,姑娘若能猜到謎底,兔子是姑娘的,若猜不對,那姑娘須得給在下一兩銀子,姑娘可想好了?”

不待子衿點頭,茴香已然激動的說,“開,趕緊開!”

茴香開啟燈謎,上書一個小娃兒生得好,衣裳穿了七八套,頭上戴著紅纓帽,身上裝著珍珠寶。

那公子見子衿衣著華貴,料定她猜不到這是何物,遂得意的笑。

“玉米!”可誰知子衿未加思索,便已然回答出來,那位公子的笑,滑稽的卡在臉上,變成了哭笑不得。

茴香得到機關兔,開心得不得了。

第二次,茴香挑了個紅色宮燈。

那位公子依舊不將子衿放在眼裡,涼聲說,“這個燈,禮品是一罈上好的陳釀花雕,猜不對的話,須得十兩銀子。”

“好!”子衿輕輕淺淺的笑,露出梨渦淺淺,那公子竟看得痴了。

他嘀咕,“這小娘子,笑起來面若桃花,清靈婉約,美哉美哉!”

偷偷站在一旁的崇睿見那人對著子衿笑得猥瑣,恨不能將人碎屍萬段,可他更氣子衿,堂堂王妃,竟然拋頭露面,讓男子如此窺探她的美色。

第二題的謎面是,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

此時,圍觀人群交頭接耳,均不知此題何解,見人們竊竊私語,茴香也面露難色,莫非,她給小姐添麻煩了?

可子衿只是稍作停頓,便猜出了謎底,“這是一杆秤。”

那公子聽到子衿答對,臉色已然慘白,額間的冷汗也是密密麻麻。

可茴香卻得意了,揚著腦袋說,“公子,把那最難的燈謎拿出來吧?”

茴香嘴快,子衿已然阻止不及,只能苦笑。

第三道題的謎面是,空中攬月,就只有這四個字,除此之外,再無提示。

子衿面色一頓,心想,今日算是被茴香害死了,前些日子天香嫂子給的例錢,今兒算是打水漂了。

就在子衿為難之時,崇睿忽然從人群深處走了出來,他氣度好,即便沒有僕役成群,也難掩華貴氣質,何況他還身著朝服,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之風。

子衿一心思索,並未看見崇睿靠近,當然也沒看見另一邊,準備出面助她,卻在看見崇睿之後,默默退回去的趙由之。

崇睿剛靠近,子衿便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氣味,是以崇睿攬住她腰肢時,她也只是有些羞赧,卻未驚慌。

只是兩人數月未見,上次又是那般不歡而散,崇睿忽然靠近,子衿微有些不自在。

“猜不到麼?”崇睿柔聲問。

子衿回以微笑,溫言道,“猜是猜到了,就是不知如何將月攬下來。”

崇睿伸手擰了一下子衿的秀氣的鼻尖,“這有何難!”

他倆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崇睿氣場強大,在他入場後,人們便已然屏息,是以此刻人人都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子衿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崇睿攬著飛身而起,從他們身後的酒樓最高處,將一盞黃色的小圓燈取了下來。

那公子原本以為即便有人能猜到謎底,卻未必有能力將那小黃燈取下來,可沒曾想,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沒想到崇睿會出現,解決了這個難題。

崇睿不比子衿那般溫和,他見老闆面有難色,斜睨了他一眼,涼聲說,“請公子將那絕世孤本的《機關術》交給拙荊吧!”

那公子心有不甘,嘀嘀咕咕道,“沒想到小娘子居然嫁了人,真是可惜了。”

一邊搖頭,一邊從懷裡取了書本,遲疑著,終歸還是不捨的將書交給子衿。

“這書很是嬌貴,小娘子可要好生珍藏。”

子衿微笑,“我與相公都是愛書之人,公子大可放心。”

崇睿失笑,他倒是從未見過子衿還有如此使壞的一面。

那人遲疑再三,終於咬牙將書遞給子衿,“拿去,拿去,願賭服輸。”

子衿見他急眼了,便不再捉弄他,“公子,待我謄抄完畢,自會完璧歸趙。”

聽到子衿的話,那公子立刻笑逐顏開,“可是真的?”

“自然不假,公子可將姓名地址告訴我,待我謄抄完,便歸還公子。”

“在下林修竹,家住西城吊馬街,小娘子,記得來找我哦?”說著,林修竹便笑著對子衿伸手。

崇睿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嚇得抖了抖,立刻把手縮了回去,喏喏的說,“如此才華橫溢的相貌出眾的小娘子,怎就嫁給一個莽漢了呢,可惜可惜。”

崇睿當沒聽見。

“公子,我家相公才學比我更甚,他不是莽漢。”子衿如此實力護夫,倒是惹得人群輕笑,只有那隱藏在暗處的趙由之,笑得如此苦澀。

子衿的解釋,真真取悅的崇睿,他含笑把玩子衿垂在胸前的長髮,語調歡快的問,“你要這《機關術》何用?”

子衿不習慣在人前親暱,扭捏的取回長髮,喏喏的說,“這是給王爺的,王爺打仗用得上。”

崇睿抬手,捏了捏子衿的臉。

“你贈我謀術,我贈你珠玉。”說著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隻白玉梅花紫色水滴步搖簪在子衿髮間,那枚木簪,卻被他仔細的收在衣袖中,緊緊握住。

子衿心裡泛起一抹苦澀,她以為崇睿只是不想欠她人情,僅此而已。

可明面上,子衿還是保持微笑,崇睿說過,於人前,他要假裝夫妻恩愛,子衿便必須傾力配合。

終究,不過是一場戲。

誰傻誰當真!

在人們羨慕的眼神中,子衿與崇睿,領著茴香與撕狼,漸漸消失在人群深處。

見他們伉儷情深的模樣,神色痛苦的趙由之從暗處走出來,他的手緊緊的握成為拳,凝視著已然看不見他們的方向,很久很久。

“陪我去得月樓吃飯,晚餐未用,我有點餓了。”

聽崇睿說未曾用膳,子衿倒是急了,拉著崇睿的手就往得月樓走去,“王爺這般對身體可不好?”

子衿雖語氣輕柔,可卻不難聽出她有指責之意。

崇睿但笑不語,這幾個月的陰鬱,全因她幾句話,便煙消雲散,不知所蹤。

得月樓。

雖是京都第一大酒樓,可得月樓同一般的酒樓不一樣,因為酒樓出入酒樓的人非富即貴,所以這個酒樓沒有尋常酒樓的嘈雜。

酒樓的佈置也十分雅緻,許是因為七夕燈會,酒樓裡三三兩兩倒是有些客人。

酒樓的夥計見到崇睿,熱情的迎上來,直接將崇睿等人迎上二樓雅座,可剛上樓梯,子衿的腳下便滑了一下,幸得崇睿伸手扶住,要不然她便直接滾下去了。

循著聲音,酒樓的另外兩桌客人也看了過來。

崇睿扶著子衿,酸溜溜的說,“怎麼,看見老情人,路都走不動了麼?”

對於他的無理取鬧,子衿不予理會。

趙由之也沒料到會在此處見到子衿跟崇睿,他尷尬的站起身來,朝崇睿拱了拱手,躬身說,“王爺!”

似乎怕給子衿惹事端,他只匆匆看了子衿一眼,便沒再說話,只是那眼神隱忍著的悲傷,卻不時流露出來。

子衿對趙由之頷首,然後由著崇睿扶著去了窗戶邊上的座位。

“王爺……”子衿剛落座,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用嬌柔的嗓音跟崇睿打招呼。

崇睿的眉頭一蹙,沒想到沉寂了一段時間,她倒是又出來了。

慕子蘭。

子衿雖然不待見她,可她畢竟是子衿的大姐,礙於禮教,子衿起身對她行禮,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大姐。

慕子蘭冷冷一哼,趙氏之事,她一直在怪罪子衿。

崇睿此人極為護短,不管在王府他如何欺負子衿,可到了外面,若有人敢對子衿不敬,他便不會輕饒了誰。

“本王的王妃,何須對不相干的人行禮,慕子衿你別給我丟人。”明面上看,崇睿是指責子衿,可實際他卻在警告慕子蘭,說她不夠資格讓子衿對她行禮。

子衿素來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接話,只乖乖的給他倒茶,柔聲說,“王爺,先喝點茶。”

崇睿像是被她乖順的樣子取悅了,執起她的素手,深情的問,“你想吃什麼?”

不管他在誰面前做戲,子衿都會配合,可當著趙由之的面,子衿確實有些難為情。

她想要收回手,可崇睿卻握得緊緊的,他皮笑肉不笑的再問了一次,“想吃什麼,快點!”

子衿無奈,這人一整天沒吃飯,卻有閒心做戲給別人看。

“魚香茄子,八寶鴨,宮保雞丁,清蒸鱸魚,醬牛肉,蒜泥抄時令,再要給黃瓜肉絲湯,對了,醬牛肉多來點。”子衿也不看選單,照著崇睿平日給她點單的菜,原樣點了一份。

那小二唱喏著,便去準備了。

慕子蘭見崇睿從頭到尾都不看她一眼,咬著牙甚是委屈的擠著子衿坐下來,嬌媚的歪著頭對崇睿撒嬌,“王爺,人家也還沒吃飯,不知有沒有榮幸,能跟王爺共飲?”

“不能,你當王爺是青樓妓館陪客的小倌兒啊!”

子衿和崇睿未說話,有人蹬蹬蹬的就從樓梯下快步跑過來。

“芷……”子衿驚訝的睜大眼睛。

來人一席青衫,身量嬌小,雖做男子裝扮,可怎麼看,都是一副姑娘家的樣子。

不是二公主芷水能是誰?

崇睿比子衿先一步認出芷水,可那次的事情,讓崇睿對芷水心存芥蒂,見芷水上樓,他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並未理會。

子衿識得芷水,可慕子蘭不認識呀!

她見芷水不男不女的樣子,還把崇睿說的如此噁心,心裡便來氣,她在慕家是個橫行霸道的主,自然不肯吃了芷水的虧,站起來便直接罵了回去。

“哼,我們王爺蘭枝玉樹,氣質高華,自然不會是青樓小倌兒,倒是公子,不陰不陽不男不女,只怕小公子對那行當很是熟悉吧!”

子衿欲扯她衣服,可慕子蘭不領情,狠狠的甩來子衿的手,直接將子衿的手甩到窗戶上,疼得子衿直冒冷汗。

“臭婆娘,敢對我子衿姐姐動手。”若是橫行霸道,芷水在皇宮也是獨一份,她哪裡能吃了慕子蘭的虧,當下便抓著慕子蘭的頭髮,出其不意的甩了慕子蘭一個耳光。

在慕家,從來都是慕子蘭對子衿跟弟弟明傑非打即罵,她哪曾受過這等苦,當下也顧不得在崇睿面前裝柔弱,撲上去跟芷水廝打起來。

子衿擔心芷水吃虧,想上前去拉,卻被崇睿拉過來護在懷中,對她搖頭,不讓她管。

這一幕,落到趙由之眼裡,卻是如此刺眼。

“大膽刁民,膽敢對公主殿下無禮!”尋芷水的宮女從樓下上來,見芷水跟人廝打,當即喝止。

那宮女的聲音又尖又急,聽到公主二字,慕子蘭嚇得一楞,拿住芷水綸巾的手稍稍用力,芷水那一頭秀髮便披散開來。

趙由之瞳孔驟然一縮,難怪他覺得這位公子眼熟,原來竟是她……

“公……公主殿下?”慕子蘭就算再沒腦子,此刻也不敢質疑那宮女的話,畢竟芷水出現在崇睿身邊,而崇睿一直氣定神閒,顯然是跟她相識,所以她必定是公主無疑。

見她跪在腳下瑟瑟發抖,芷水扯了綸巾丟在她背上,狠狠一腳踢在她身上,“本宮素來看不慣你這等妖媚的女子,我三哥是我嫂嫂的,你最好管住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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