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向著南方,向著他
“別,是我,別吱聲,屋外有人!”暗夜中,子衿看不清人,但是光是聽聲音,便知道是魂歸無疑。
看來,她的預感,也不僅僅是預感而已!
子衿將他的手扒下來,順著聲音的來源,謹慎的看向門口處。
魂歸視力好,即便是夜間,也能看到一把匕首,正小心翼翼的試探著想將門閂開啟。
他冷冷一笑,拉著子衿悄然起身,偷偷摸到視窗,他將視窗開啟小小一條縫隙,謹慎的觀察了四周,確定下面沒有人埋伏,這才放心。
“我帶你從這裡離開,這地方真不安全了,你要抱緊我!”
魂歸儘量小心的拉開窗戶,帶著子衿悄然飛身離開,在那邊開門的同時,這邊的窗戶也同時不關上,巧妙的混淆了潛入者的視聽,幾名黑衣人悄然而至,對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床榻一番砍殺。
魂歸剛剛帶著子衿飛身出去,一隻利箭便破空而來,直指子衿。
“大爺的,這次居然是衝你來的!”魂歸帶著子衿堪堪避開,卻被逼退著落在院子裡,他忽然有些不明白,為何搶人的,竟然變成殺人的了。
子衿也心驚,她素來與世無爭,若說有得罪的人,便只有李家,可會是李家人麼?
不多時,房頂上,院子裡,便出現了很多手執弓箭的黑衣人。
魂歸將子衿拉到身後藏起來,謹慎的看著四周,冷聲說,“哪路朋友,居然敢跟修羅殿搶生意?”
院子的西南方有人冷哼,“修羅殿算什麼東西,將慕子衿留下,我們不與你為難,否則……”
被人團團包圍在人群中,不下二十支箭緊繃在弦上,每一支箭頭都對準他們,在這樣緊迫的局面下,魂歸居然笑得出來。
“哈哈,好狂妄的語氣,老子縱橫江湖十幾年,還沒見過你這般狂妄的人,報上名來,老子不殺無名之輩。”
子衿輕輕的扯了扯魂歸的衣袖,湊到他耳邊說,“魂歸大哥,這些人握箭的姿勢十分標準,站姿也十分挺拔……”
“老子那麼帥,你都沒花痴過一回,怎麼看見幾個蒙面毛賊你卻心動了?”魂歸挑眉,大有子衿要是敢說別人比他帥,他便將子衿丟出去的架勢。
子衿只覺腳下發軟,兩眼發昏,恨不能將魂歸毒啞了才好!
“你這人死到臨頭了,還這般孟浪,你不覺得他們不是江湖中人麼?”子衿費了好大的勁,才扼住怒氣。
雖然知道魂歸沒個正經,卻沒想到生死關頭他腦子裡想的,還是那些齷蹉事。
經子衿這般提醒,魂歸倒是眼前一亮,“你倒是說得有理,可笑春風裡,從來不許官差入內,這……”
“要麼,便是春風笑不知官差身份,要麼,這件事春風笑也參與其中,但是我更傾向於後者,我說得對麼,老闆娘?”子衿不如魂歸厲害,無法聽聲辯位,可她知道,春風笑能聽得見她說的話。
“喲,都說慕小姐心思縝密,堪比男子,這般看來,倒真不是浪得虛名!”暗夜中,春風笑從正堂走出來,她與那些黑衣人一樣,一身黑衣,可她卻還是習慣性的將那腰身暴露出來,在暗夜裡,她腰肢款擺的樣子,就像是無聲行走的毒蛇。
“老闆娘抬愛,子衿哪有什麼虛名,老闆娘能知道,想必也是來自朝堂之人轉述而已。”知道子衿謀略的人,也不過就那幾個。
春風笑神色一頓,那雙嫵媚的眼眸裡,迸發出一抹幽冷的殺氣,這慕子衿,當真是心思縝密,留之不得。
“春風笑,你不顧江湖道義,公然幫助朝廷之人,你就不怕毀了你這笑春風麼?”魂歸與春風笑露水夫妻這麼些年,從來不知原來她竟是這般人。
春風笑笑了笑,沒有說話,也許是她不屑與魂歸說,也許她不知怎麼與魂歸說,江湖中人勾結官府,日後在江湖上,便是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若是有人能出高價,讓她從此不必仰仗笑春風度日,她當然樂意這般交易!”能讓春風笑出賣原則,除了銀子,子衿也想不到別的理由。
被子衿猜到些許,春風笑的臉色變了變,看向子衿的眼神裡含著濃濃的殺氣,“慕子衿,你找死!”
子衿勾唇,看來她猜對了!
“你我相識十幾年,你當真要置我於死地麼?”魂歸定定的看著春風笑,眼裡劃過一絲不捨,少年時期,他們便一起在碎葉城討生活,那時的春風笑,還只是個小女孩,被人欺辱,若不是他一路護著,她哪會有今天在碎葉城的地位?
“我無心要你性命,是有人要買慕子衿的命,你離去吧!”春風笑看向魂歸的眼神裡,同樣有一絲不忍。
這些年,若是沒有魂歸的幫襯,她也未必能做成這碎葉城第一客棧。
“慕子衿給我下了毒藥,她若死了,我便完了!”魂歸之意,他不會放下慕子衿一人離開。
“魂歸,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別怪我!”春風笑閉了閉眼,轉身欲走。
子衿見她要走,冷冷的叫住她,“反正我都必死無疑了,能告訴我是誰要我的命麼?”
春風笑回過頭來,嫵媚的笑了一下,“追你追得最緊的人!”
子衿退後一步,星眸裡迸發出一抹幽深,“你這般信口雌黃,真的好麼?”
“呵呵,看來你還真是不瞭解崇睿,當年何絮兒被綁,他之身一人力戰碎葉城三十五名高手,殺到紅眼處,甚至對城中百姓大開殺戒,若不是我們及時將何絮兒放了,這碎葉城將雞犬不留,可如今你被魂歸抓走了三個多月,他可曾來救過你,真是的,我為何與你說這麼多,反正你也不會信,你定相信崇睿愛你無疑,定會救你回去的吧?可你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麼?”春風笑笑了,笑得有些許落寞。
“他,正跟何絮兒花前月下,恩愛不疑!”
最後這句,春風笑說得很是憂傷,就好像是說自己的事情。
子衿抬頭,憂傷的看了看天邊的啟明星。
天,就快亮了。
“那又如何,我與崇睿,不過是各取所需,他愛誰與我何干,即便他要殺我,那又何妨?”
“呵,你倒是豁達,要怪,就怪你自己挑錯了夥伴!”春風笑看了一眼魂歸,退回到安全的範圍去,背身而立,似乎不願看魂歸命喪當場。
魂歸妖冶一笑,伸手握住子衿的腰,“慕子衿,你又欠我一次!”
說罷,他抱著子衿飛身而起,快如閃電的掠到半空,驚鴻一般的往更北方掠去。
“殺!”與此同時,一個消瘦的男子在暗中下令,無數的飛箭往子衿和魂歸疾飛而去。
魂歸用盡畢生所學,帶著子衿一路北逃,後面不斷有利箭破空而來,有的從子衿臉頰上劃過,有些從子衿的腿上劃過,子衿顧不得疼,怕分了魂歸的心,硬生生的忍著。
笑春風以北是一片密林,黑衣人深知,若是讓魂歸帶著慕子衿逃往北邊,他們便不能完成此次絕殺。
“將他們趕往東邊!”黑衣人果然下令,其餘人聽後,開始改變追逃路線,紛紛湧往北邊,硬生生的將魂歸和子衿逼往東邊。
子衿深知那人不會無故下這等功夫,抬頭問魂歸,“東邊有什麼?”
魂歸忙著躲避利箭,冷聲說,“海!”
子衿身子一顫,看來這些人是真的要置他們於死地,可是到底是誰?
那個下令的黑衣人,隱隱約約間,子衿覺得有幾分熟悉,而且那人一直刻意壓低嗓子,顯然是不想子衿知曉他的身份。
能調集士兵?
子衿又覺得熟悉?
甚至連聲音都刻意抹去……
難道,真是崇睿麼?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子衿慌亂的搖頭,她怎能被一個江湖草莽如此算計?
子衿緊緊的抱著魂歸的腰身,泛起一抹絕望的疼痛,她不敢想,若真的是崇睿,她該如何是好?
可若不是崇睿,還有說有這般本事,又與子衿相熟?
魂歸帶著子衿,一路奮力拼殺,想從北面殺出一條血路,只要能逃往北面,他們的勝算將會變得很大。
儘管魂歸武功高強,奮力拼殺能保住他們二人不被傷害,可畢竟那邊的人多勢眾,最後,魂歸與子衿還是被逼到了海邊。
滔天的巨浪拍打著懸崖,發出巨大的響聲,海浪與巖壁碰撞之後,變成霧氣,那些氤氳而起的霧氣,泛起森森的寒氣,撲面而來,子衿只覺得冷得難受。
“魂歸,你若想走,現在還有機會!”春風笑站在一群黑衣人中,淡淡的看著魂歸與慕子衿。
子衿看向那個渾身藏在黑暗中的人,淡淡的說,“我是認識你的,對麼?”
那人沉默,春風笑見子衿還在糾結,惡狠狠的說,“你這女人還不死心!”
“我相信崇睿,他絕不會這樣對我!”子衿始終相信崇睿。
“呵呵,那你可知,你母親離開慕家,先是到睿王府落腳,然後又在睿王殿下的安排下脫離慕家,歸在他的保護下,是為了什麼?”春風笑笑著說。
子衿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森然看著春風笑,“你說的可是真的?”
魂歸看向子衿,“你別信她,那臭婆娘不是好人!”
子衿慘然一笑,她剛去皇宮救下崇睿,母親便被慕家人欺負,剛好崇睿派人去將母親救了回來,更將她留在王府一住數月,最後要不是子衿要求,崇睿定然是希望她在府中一直住下去的。
所以,他對母親的好,對自己的好,全都是因為她們能保護他,並且讓他得到皇帝的垂青!
所以一切都解釋得通,現在若是慕子衿死在外面,那他便更可以光明正大的行保護之名,將母親放在身邊,為他所用。
何絮兒回來了,所以,慕子衿也可以死了!
子衿從未覺得如此冷,那種冷,從心底深處散發出來,隨時都可能要了子衿的性命!
“魂歸,我給你那麼多機會,你非要與她一起去死,那我便送你一程!”春風笑從旁邊人手裡搶過弓箭,滿弦拉弓,一隻利箭飛馳而來。
春風笑的功夫不弱,魂歸不敢硬接,拉著子衿不停的後退,直到他們的雙腳,有一半都伸到半空,退無可退!
那隻利箭,卻因為失去了準頭,跌入深海之中。
春風笑森然一笑,“魂歸,我說過,你遲早要死在女人手裡!”
魂歸冷厲的剜了春風笑一眼,涼聲說道,“老子願意死在她手裡,你能奈我何?”
春風笑眸子一凜,冷聲說,“死到臨頭,還在逞口舌之快,放箭,殺了他們!”
“慕子衿,我帶你新生,可好?”前無活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魂歸居然還咧著嘴對子衿笑。
子衿搖頭,“你自逃命去吧,我自作孽,不可活!”
她,竟心如死灰!
“老子沒允許你死,你能死麼?”魂歸扣住子衿的腰,帶著她退後,兩人雙雙跌下懸崖。
春風笑與那個黑衣人飛奔到懸崖邊,只見兩人的衣物在水面上掙扎了片刻,便沉入海中,大海依舊瘋狂的咆哮著,瞬間便吞沒了一切。
“她死了!”春風笑看向那人。
那人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這般聰慧的女子,竟然就這般死了,真是可惜!”
“你莫不是喜歡上她了?”春風笑嫵媚的眼含著嗔怒看著那人。
男人卻沒理會春風笑,領著那些黑衣人,快速的消失在懸崖上。
“他們走了麼?”
在懸崖半高處,有一處緊能容下兩人的空間,子衿與魂歸便這般看著對方,剛才的話,是子衿問出口的。
魂歸邪肆一笑,“媽的,逼老子跳崖,卻不知老子天天跳,這懸崖上哪裡有個鳥窩老子都瞭若指掌。”
為了迷惑他們,魂歸快速脫了自己的外衣,又來脫子衿的,再用石頭包著衣服,丟在海里,造成兩人跳海的假象。
目前他們算是安全了,可子衿身有寒疾,這般下去,恐是不妙。
“我們何時能走?”子衿凍得受不住,身子不安的發抖,剛才生死一線間,子衿忽然想得很通透,不管崇睿是不是真的要殺她,她起碼的搞清楚,即便不為了自己,也該顧著趙傾顏。
魂歸一直留心聽崖上的動靜,“我覺得他們不會那麼輕易相信,再等等,你若是冷得難受,那後面有個山洞,洞裡有稻草,會比這裡暖和些。”
子衿僅著中衣,實在是凍得難受,便自己走進洞中,此時的天空已經微亮,模模糊糊中,子衿能看到洞內的景象。
這處山洞甚是隱秘,而且避風,外面雖然如狂風暴雨一般,可洞內卻十分乾燥,中間的石臺上,確實鋪著許多幹草。
子衿走過去坐了下來,剛才的九死一生,讓她筋疲力盡,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膝蓋,沉靜如水的看著地面發呆。
魂歸在外面聽了很一會兒,確定安全之後,才走了進來,他挨著子衿坐下,隨手抽了一棵稻草把玩,“你真的相信殺你的人是崇睿麼?”
子衿搖頭,“不知!”
“若真是他要殺你,你當如何?”
“那我便進宮,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當他嫂嫂也好,後孃也罷,讓他再也無法翻身。”
子衿悠悠一嘆,竟像鬆了一口氣。
魂歸嚇得手中的稻草都握不住,他嘖嘖搖頭,“你這女人當真歹毒!”
“我們什麼時候能走!”子衿淡淡的問,並未在意魂歸對她的評價。
“我總覺得上面不安全,那黑衣人心思定然比春風笑縝密,我們若是貿然上去,我怕羊入虎口,哥哥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逍遙快活可好?”魂歸這人,殺人的時候,殺氣騰騰,一本正經,一旦脫離危險,便又不正經,處處逞口舌之快。
子衿起身,“走吧,若是天亮之後,他們前來搜尋,發現我們在此,那便真的是甕中捉鱉了。”
魂歸氣結,“不要說男人是鱉,很傷自尊的!”
子衿看也不看魂歸,徑自往往走。
魂歸帶著子衿,繞過懸崖,來到一處風浪小的地方,他問,“會游水麼?”
子衿搖頭,魂歸邪笑,“那便抱緊老子!”
子衿懶得理他,見崖上藤蔓甚多,抓著一條藤蔓便往下爬,沒多少時間,便下到海邊。
魂歸樂了,心裡對子衿越發好奇,她明明是個大家閨秀,可是野外生存時,卻分明很有經驗的樣子。
他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的落在子衿身邊,“你確定要走沙灘麼,若是留下腳印,被那些人追上來,你非死不可。”
子衿淡淡的剜了他一眼,“你若再不找個地方止血,才是真的要死。”
魂歸錯愕,“大爺的,又被你發現了!”
子衿走過來,撩開魂歸的中衣,他左胸下側,赫然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但因為他穿著黑衣,所以不易發現他在流血。
他以為能瞞過子衿,可沒想到,這女人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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