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也不知為何,竟忽然覺得十分難受,姑娘如何斷定在下是中毒了?”趙由之穩了穩心神,不時的看了看來時路。
那女子不再言語,對著車裡喊了一聲,“香兒,將我的藥箱拿來,我與這位公子號號脈!”
“諾,小姐!”裡面傳來另外一個女子的聲音,趙由之期待般的看過去,卻見那女子長相比這位女子更加平凡。
那女子從藥箱裡取了脈枕,讓趙由之平躺在地上,專心的為他號起脈來。
這時,卻見不遠處兩個士兵騎著大馬往這邊疾馳而來,那小廝見狀,還擔憂的說,“小姐,那邊有兩個軍爺來勢洶洶的往這邊趕過來,莫不是這人是個犯人吧!”
那女子斂眉不悅的低斥,“不要吵我治病!”
趙由之疼得很了,見那兩個士兵離得越來越近,而來時路那頭,卻依舊沒見子衿的影子,他不由得更加著急。
“滾開,哪裡來的小女子,竟敢擋著軍爺的路!”那兩人很快便行至醫女他們這邊,見醫女與趙由之橫在路中間,伸了馬鞭就要打她。
趙由之仁厚,見不得一個好心的弱女子被打,費力的支起身體來,對那兩個軍士說,“大膽,你們這般囂張,將大月國律法置於何地?”
“你們擋著軍爺執行軍務,還敢與我說律法,你倒是說說,我若打了你們,於律法何干?”其中一名精瘦的軍士拿馬鞭指著趙由之問。
“其一,本官乃是禮部侍郎趙由之,本官奉陛下之命前來調查錦州巡防營出現異族人士一案,乃是欽差,等同天子巡狩……”
那兩人聽得趙由之一眼,這才細看,這不是日前剛剛來的趙侍郎還能是誰?
兩人俱是嚇了一跳,跳下馬來,規規矩矩的行叩拜之禮,“趙大人,小子有眼無珠,請趙大人莫怪。”
趙由之看了兩人一眼,繼續說,“其二,這位姑娘雖無官職,可大月國律有令,但凡醫者,皆為上士,不得言行侮辱,若有違規,罰苦役三年,你們這般對這位姑娘,可是想好了要去哪裡做苦役?”
“趙侍郎饒命,醫女姑娘饒命,我們這也是出了十萬火急的大事,著急趕路這才……”兩人一聽趙由之的話,嚇得連忙磕頭。
“睿王殿下向來治軍嚴明,即便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你們也不可這般擾民,這若是讓殿下知道,你們的腦袋還要麼?”趙由之最是看不得仗勢欺人之人,這逮著機會,自然要好好教訓一番。
“趙侍郎饒命,確實是營中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求趙侍郎不要告訴睿王殿下啊!”兩人苦苦哀求。
趙由之疼得厲害,沒了力氣說話,那醫女便輕柔的說,“民女不知公子是禮部侍郎,失敬,可我看趙侍郎中毒頗深,若再不治療,只怕有性命之虞。”
“有勞姑娘!”趙由之疼得很了,只得鬆口。
那醫女切脈時,兩個軍士跪在地上殷切的看著,片刻之後,醫女放下趙由之的手說,“趙侍郎這是食物中毒,我先給侍郎大人吃些藥緩解一下,然後我再替侍郎大人開藥解毒。”
言落,那醫女便從藥箱裡拿了一枚紅色藥丸給趙由之服下,不過片刻,趙由之蠟黃的臉色便得到緩解,肚腹也不似剛才那麼疼了。
那兩名軍士見狀,連忙對醫女拱手,“勞煩姑娘與我們去一趟軍營可好,營中也是有數十人有中毒跡象,軍醫看了也是無用。”
趙由之想說話,那醫女一回頭,伸手搭在趙由之手上,“趙侍郎身子可好些了?”
“多,多謝姑娘!”趙由之的臉不由得紅了。
“那小女子便告辭了!”她似乎很介意剛才軍士對她的態度。
“姑娘,我倆有眼不識金鑲玉,衝撞了姑娘,只要姑娘治好了我們的兄弟,我倆願任由姑娘處罰。”兩人見醫女不理他們,嚇得趕緊說好話。
那醫女對兩人躬身行禮,“兩位軍爺,不是小女子不願相助,而是我帶著兩個侍婢,實在不方便。”
那兩人聽醫女這番一說,連忙承諾,“這姑娘大可放心,我們是睿王殿下的兵,絕不會有人對姑娘主僕動手動腳。”
“軍爺為了拉我去替將士治病自然會如此說,可若真的到了軍營,我等的安全,只怕兩位也保證不了。”醫女依舊不敢與他們同去。
兩人將求助的目光轉向趙由之,趙由之見狀,只得對那醫女說,“姑娘,本官以我禮部侍郎的名譽與整個相國府的名義擔保,請姑娘幫幫忙!”
“既然趙侍郎如此說,那我便勉為其難幫上一幫吧!只是我希望趙侍郎一直在旁協助,保我主僕幾人安全無虞。”
“這是自然!”說話間,醫女便讓小廝攙扶著趙由之,讓他上了馬車。
馬車上還坐著另外一名婢女與一名小廝,看到他們的人數,趙由之莫名的心安,尤其是那名小廝的眼神,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兩名軍士打頭陣,醫女的馬車緊緊的跟在後面,趙由之撩開簾子看了看,確定那兩人離得比較遠了之後,才開口,“你們喬裝成這般模樣,我竟沒認出來,剛才我以為真的是別人,害我好一番著急。”
那小廝以手搭著趙由之的肩膀,呵呵傻笑著說,“有沒有很驚喜?”
“公主……”趙由之也不知說什麼好,苦著臉喚小廝公主求她莫要在奚落他。
原來,這幾人竟是子衿與曉芳等人裝扮而成,可他們上馬車時,明明不是這番模樣的,為何忽然又想到易容了呢?
原來,子衿坐在馬車上,回憶著崇睿之前交代她的話,讓她給趙由之藥丸,讓他算準時間等在官道上,估摸著子衿他們快到時,再服下藥丸,他也會讓人給軍士下藥,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出來求醫,這樣子衿就能以醫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進入軍營。
可是,子衿深知崇睿的性子,他若要下毒,定然不會給自己的嫡系下,即便那些毒藥不危及他們的性命,可崇睿這人這般護短,自然會拿那些不聽話的下手。
子衿憂心其中有人認出她們來,便讓曉芳給她們都易容,偽裝成平凡女子的樣子,這樣,即便在軍營中行走,也不至於招來禍患。
趙由之聽了子衿的講訴之後,不由得對子衿的心思縝密大加讚賞。
只是,沒想到子衿無意間的一點小小心思,竟然能牽扯出那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
幾人跟隨著趙由之他們一同去到軍營,在北邊的大帳中,看見十幾個士兵抱著肚子躺在床上打滾,疼得滿頭大汗。
兩人恭恭敬敬的對子衿行禮,“姑娘,他們的病症可與趙侍郎的一樣?”
子衿並未馬上回答他,她仔細的檢視了一個人的臉色後,便讓茴香將脈枕拿出來,“香兒,請脈枕!”
茴香恭敬的將脈枕遞給子衿,子衿替一名士兵診脈之後說,“他們雖然也是中毒,可他們所中之毒,與趙侍郎所中之毒不一樣,他們中的是大月國以南之地一種大麻葉的毒,幾位是不是從南邊來的?”
那幾人聽了子衿的話,臉色俱是一變,子衿見狀,見怪不怪的說,“你們這麼緊張作甚,大月國以南才有大麻葉,我不過就是問問你們的病因而已。”
其中一個年長計程車兵站起來對子衿拱手,“是的,姑娘,我們是涼州來的,起初還以為是水土不服,如今姑娘這般說,我倒是想起來,那大麻葉確實有毒,涼州的郊野處處都是,可以往我們也沒見中毒啊?”
子衿心往下一沉,水土不服?就說明他們是剛來的。
“天氣寒涼,加上你們初到錦州,定然吃了許多海鮮吧,大麻葉最怕寒涼之物,與寒涼之物碰撞在一處,便能產生劇毒,稍有不慎,是會喪命的,幾位可知曉?”
那幾人聽了子衿的話,嚇得臉色一白,有人顫抖著問,“那可有解救之法?”
子衿淡笑,“不必驚慌,我既能說出這毒的來歷,自然有把握能治好你們,只是治療這病需要幾天,我從家裡出來,並未相告家人,我想先回家去幾日……”
子衿話未說完,那名年長計程車兵又再次站起來,“姑娘,救命一事無大小,姑娘家住何處,我等去替姑娘說可好?”
子衿搖頭,十分為難的說,“若是被我父親知道我孤身一人前來軍營,只怕他定然二話不說就要帶我回去,我……”
“本王派人去說,姑娘可願為我的軍士治療?”不知何時,崇睿已然站在子衿身後,他穿著鎧甲,一臉肅殺的看著子衿,他身邊依舊站在剛哲。
子衿故作驚訝的看向崇睿,趙由之見狀,連忙對子衿說,“姑娘,這位便是睿王殿下。”
子衿斂袖,盈盈叩拜,“民女金嫣兒見過睿王殿下。”
崇睿淡淡的睨了她一眼,“金姑娘免禮,有本王作保,姑娘可以治療我計程車兵了麼?”
“諾,有了睿王殿下的保證,民女自然毫無疑慮,只是民女畢竟是個女子,身邊還跟著兩個小丫鬟,還請睿王殿下……”
崇睿聽了子衿的話,便知她說此話,定然是有什麼目的,她身邊隨時都有人保護著,現在公然要人,只能說她想要一個不一樣的,而他身邊,不一樣的只有剛哲!
“剛哲,金姑娘在軍營的日子,保護她與她兩名丫鬟的安全,若有閃失,提頭來見。”崇睿想著,便將剛哲留給了子衿。
剛哲冷冷的看了子衿一眼,眼神不期然與後面被醜化的茴香撞到一處,他幽冷的眸子裡只寫了兩個字,“太醜!”
“多謝殿下!”
“現在姑娘該給我們的兄弟治病了吧!”那年長計程車兵看向子衿的眼眸裡,透著一股子陰冷。
子衿看見了,可她不動聲色,對崇睿拱手說,“那民女這便開始了。”
“香兒,替我拿藥丸來,我要先壓制住各位的毒素不繼續擴充套件,然後再煎藥給幾位服用。”子衿一邊說著,一邊從茴香手裡接過藥丸,給每人發了一粒。
“常雲,在本王帳前搭建一個大帳給金姑娘住,多生些碳火,姑娘不比男子。”崇睿表情淡漠的說完,便轉身離去。
子衿在後面叩謝,他也當做沒看見。
處理好那幾人的傷情後,子衿便跟著剛哲一同去了崇睿給她準備的大帳中。
雖然崇睿一直強調軍營艱苦,可他命人給子衿搭建的大帳卻十分舒適,因為是個角落都有碳火,所以大帳裡並沒有如同其他的大帳那般寒冷。
“剛侍衛,你能聽到南疆苗話麼?”確定無人偷聽之後,子衿終於小聲的問剛哲。
剛哲蹙眉,“王妃為何猜測我會南疆苗話?”
子衿見他不悅,溫言道,“憑直覺,憑剛侍衛喝酒的習慣與平日的言行!”
子衿從未言明,甚至連崇睿都未提起,但是她仔細觀察過剛哲,剛哲的生活習慣也好,平日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也好,都說明他以前生活的地方應該接近南疆之地。
加上趙傾顏與她仔細描述剛哲與茴香治傷的過程,雖然關鍵地方她未能得知,可是憑藉醫者的直覺,子衿覺得剛哲應該是用一種十分厲害的蠱術。
“王妃倒是好直覺,不錯,我確實能聽懂,不過我卻不善用毒!”剛哲少時離家,對以往的一切,都已然淡去,他不願被人提及過去,即便是崇睿,他也不會提及。
“用毒子衿自己便可以,不必剛侍衛為難,只要你能聽到話就行,我估計那些人可能來自南疆。”子衿想了想接著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茴香與王爺。”
芷水見他們嘀咕,便湊過來問,“嫂嫂,你們嘀咕什麼?”
子衿對芷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賬外,示意芷水說話小聲些。
芷水會意,連忙閉嘴,也便不再追問子衿。
是夜,夜深沉。
錦州巡防營外東南處忽然傳來一聲詭異的聲音,不期然聽之,還以為是某種大鳥的叫聲,可耳力好的人都能聽到,那是一種竹笛聲。
崇睿剛哲與身邊的人都已然聽見,崇睿對這笛音很是忌諱,連忙叫住了欲追出去的影衛,“別去,那人功法詭異,上次我便是栽倒在他們手上。”
墨影淡然問道,“不追出去如何知道他們的目的?”
“你聽得懂南疆苗話?我們只需知道,這裡有南疆之南的人便可以了,你去看看,前去會合的人是哪些便可以,切不可靠近更不能跟上去。”崇睿淡淡的說完,便拉著被子睡覺。
明明娘子就在不遠處,卻不能抱著一起入睡,崇睿的心情不大好!
墨影領命而去,卻見剛哲已然跟了上去,他遠想叫住剛哲,可他深知,子衿此人詭計多端,算計起來,有時候比崇睿還狠,她能叫剛哲跟上去,定然是有退路的,於是他沒再出聲,悄然退到子衿大帳去,代替剛哲保護她。
剛哲一路飛掠,跟著那個鬼鬼祟祟的人一路到了密林中,那人去到之後,周圍並未有人出沒,剛哲藏身於一顆大樹上,靜靜的等候來人。
不多時,一個藍色的倩影飄然而至。
是谷亦荀!
那人見到谷亦荀,連忙下跪用苗話說,“公主殿下不知有何要事?”
谷亦荀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慕良遠許諾,事成之後,讓我族城池往前推移一百里,整個涼州都會是我族的,到時候,我們便是南疆最大的部落,不愁不能將南疆掌握在手中,我們準備著兩日便在崇睿士兵的飲水中下毒,到時候崇睿無人可用,自然無法阻止慕良遠的大軍。”那人抬頭看谷亦荀,等著她的指示。
“那便好,錦州巡防營這邊,我交由你負責,你切不可讓我失望。”谷亦荀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神情很是疲倦。
“是,公主殿下,屬下還有一事稟報,我們計程車兵,都中毒了!”
“什麼,中毒?”谷亦荀很是驚訝,她帶來計程車兵,雖然不如她這般厲害,可若說中毒,卻是十分奇怪,苗疆之人,人人善於用毒,被人下毒,簡直笑話。
那人正欲說話,忽然空中傳來一陣衣服破空的獵獵風聲,接著,便有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谷亦荀見狀,連忙出劍與那人抗衡。
兩人劍鋒相對摩擦出來的火花,剛好照亮那個細作的臉,竟然是中毒士兵中那位年長的人。
剛哲藏在樹上,清楚的看著下面的纏鬥。
“谷亦荀,你這個臭娘們,居然給老子下藥,把解藥給我!”光聽這聲音,便知此人定是魂歸無疑。
谷亦荀冷笑,“本姑娘沒一劍結果了你已然是對你最大的恩德!”
“哼,你敢麼?老子要是死了,你生個小猴子下來,便是沒爹的野種,再說了,放眼天下,你去哪裡找比老子床上功夫更厲害的男人,你捨得麼?”魂歸一邊與谷亦荀纏鬥,一邊還要逞口舌之快。
谷亦荀被魂歸氣得腳下一滑,差點就栽倒在地上,魂歸見狀,賤笑著摟了谷亦荀一把,“美人,老子一說老子功夫了得,你便腿軟,可是懷念得緊?”
“魂歸,我要你死!”谷亦荀氣得兩眼發昏,一劍便刺了過去。
魂歸驚鴻劍都未出鞘,只用劍身擋了一下,便欺身上來,摸了谷亦荀的纖腰一把,痞裡痞氣的說,“老子欲仙欲死,你這婆娘雖然兇惡,可身子卻是個尤物!”
谷亦荀氣得兩眼含淚,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一條通體紅紋小蛇,“本姑娘若不殺了你,如何對得起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