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他卻跪在子衿面前,深深的給子衿叩頭,“王妃,我剛哲有生之年,定報答王妃大恩。”
子衿將他扶起來,搖搖頭說,“我不要你報答我,我要你對茴香好一輩子,這便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諾!”剛哲相信,子衿答應他的,便一定能做到。
兩人去地牢,輪流見了那五人,其中有三人說剛祁宅心仁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王子,只是一直被剛珏和剛珀打壓,鬱郁不得志。
子衿讓剛哲在其中挑了一人,私下問他,“還會寫苗文麼?”
剛哲點頭,“我離家時已然十三歲,基本的書信往來還是可以寫的!”
“那便告訴你四哥,你大哥包藏禍心,不是好君王,將你現在的近況告訴他,我要你無限抬高你的地位,將自己說得幾乎與崇睿平起平坐,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然後將我教他的計謀一一使用,將你大哥拉下位來,他若成功,便讓他差人入京,我再告訴他對付谷家的方法,然後將我對苗王城的許諾告訴他,說睿王殿下願與他們百年修好,共享太平盛世!”
剛哲修書後,特意加了他與剛祁相處的點滴,讓他也以點滴相處為證,他才能相信剛祁確實真的收到了他們睿王府這邊的誠意。
然後讓那人小心謹慎,不許讓剛珏發現異常。
子衿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之後,便一直待在內室,與清虛老人一同研究如何給崇睿解毒,她也不私藏,將崇睿給她蒐羅的所有絕世醫書全都拿出來,與清虛老人分享。
清虛看著那些醫書,亦是兩眼放光,尋常人哪怕得到其中一本,便已經如獲至寶,這崇睿到底是有多寵媳婦兒,竟給她蒐羅了數十本醫書。
“難怪你這般替他費心費力,這小子,看不出來是個情種!”清虛說罷,便拿起一本醫書仔細的拜讀起來。
子衿見他喜歡得緊,便拿起那本《天下奇毒論》雙手恭敬的遞給清虛老人,“前輩捨去兩成功力替崇睿療傷,子衿無以為報,願贈此書給前輩,多謝前輩的救命大恩!”
清虛看了子衿一眼,竟露出一絲微笑,“你我皆是愛書成痴的人,君子不奪人所好,更何況這是崇睿贈與你的,老朽更不能收,不過你若是能拓下來給我,我卻是能接受的!”
“好,子衿定不負前輩厚愛!”《機關術》那般艱難的書本,子衿都能拓下來,這奇毒論她也能拓下來。
說幹便幹,子衿讓剛哲幫忙抬了桌子進去,便一邊觀察崇睿傷情,一邊給清虛拓本,清虛拿著醫書,兩人便守著崇睿過了一天又一天。
四天後,清虛老人輕輕的拍了拍子衿的後背,子衿便軟綿綿的趴在桌上上沉沉睡去。
“小侍衛,讓你的小丫鬟來將這小女娃弄走,她這般熬下去,只怕崇睿好了,她卻倒了!”說完,清虛繼續捧著書本閱讀。
剛哲便讓茴香與唐寶一同,將子衿弄到耳室去休息去了。
子衿被帶走後,清虛拿起子衿拓寫的醫書,簡直與原著一模一樣,他不由得感嘆,“青山這個老東西,他自己不靠譜,徒弟卻一個比一個靠譜,連找的媳婦兒,都這般厲害!”
子衿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她醒來時,正是掌燈時分,茴香沒有讓掌燈丫鬟去打擾子衿,而是自己進去掌燈,她剛點燃蠟燭,便看見榻上的子衿動了動。
茴香胡亂的在自己的裙襬上蹭了幾下手,走過來輕聲的喊,“小姐,你醒來了麼?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子衿睜開混沌的眼睛,拉住茴香的手問,“王爺醒了麼?”
茴香黯然搖頭,“小姐,王爺沒醒,但是清虛前輩說,王爺的呼吸平穩,傷口也在癒合,看樣子,就是這兩日便能醒來。”
“哦,我睡了多久?”子衿問。
茴香握住子衿的手柔聲安慰,“您熬了四日,清虛老人怕你撐不下去,便將你打暈,讓你休息,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我還想問你,要不要將王爺的事情告訴夫人,再過兩日便要過年了。”
子衿推被起身,淡淡的說,“母親這一生過得極苦,我不願她還要擔心我的事情,你讓唐寶送些東西過去,就說我與王爺臨時有事去了北荒,讓母親不必掛牽!”
“可王爺受傷是大事,我擔心瞞不了多久!”
子衿冷哼,“皇帝現在沒臉見崇睿與崇智和芷水,他當然不會主動前來關心他!”
“小姐……”
“王妃哇,王爺醒了,一醒來便要見你,你快去吧!”茴香的話被唐寶激動的聲音打斷,聽到崇睿甦醒,子衿連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便往崇睿臥房跑去。
茴香在後面提著她的鞋子追,“我的小姐,這天氣您怎麼能光著腳跑出去!”
此刻子衿哪裡顧得上寒涼,聽見崇睿甦醒,她便覺得這個世界都是溫暖的。
子衿飛奔到崇睿房裡去,竟顧不得那麼多人在場,激動的跑過去想要抱住崇睿,卻因擔心弄到他傷口又退縮了。
崇睿扯起一個虛弱的微笑,淡淡的說,“這些日子,你一點都不想我麼!”
說著,他便主動伸出手,要與子衿擁抱!
子衿微微一笑,輕輕的靠在崇睿懷裡,柔聲說,“王爺,謝謝你醒來!”
“不客氣!”崇睿輕吻子衿的秀髮,笑得溫柔繾綣。
清虛見他們失而復得開心的樣子,不免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女娃,既然他醒了,你也醒了,我們是不是得抓緊給他解毒?”
清虛這般一提醒,子衿這才意識到,她連忙抬起崇睿手腕,專心為他號脈,子衿的臉上先是露出微笑,可接著她卻凝重的沉眉,“王爺……”
“你會嫌棄我麼?”崇睿微笑著問。
子衿抱著崇睿的手,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柔聲說,“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
“若是治不好,你會嫌棄我麼?”崇睿從未這般不自信,他需要子衿一個確切的回答。
子衿搖頭,“我不會,你若真的治不好,我便是你的眼睛,是你的柺杖,我照樣陪著你,將慕良辰送上斷頭臺!”
經子衿這般一說,眾人才發現,崇睿的眼睛,確實對不上焦距,看人的時候,也是全然憑感覺。
清虛老人長嘆一聲,“哎!看來那三生盡雖然被扼制住,可是卻讓崇睿的眼睛受到侵襲,我們得快些想辦法將毒給他解了,如此一來,或許還有機會能復明。”
每個人翹首以盼,盼著崇睿能醒過來,可是他醒過來後,卻又面臨這樣一番景象,這可如何是好?
剛才崇睿清醒的喜悅,全然被崇睿的失明沖淡,氣氛再次陷入低迷,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子衿與崇睿雙手交握,深情的看著對方。
對子衿來說,崇睿的眼疾無疑是讓她心痛難受的,但是相比起來,子衿卻是感恩的,畢竟崇睿活過來了,只要他能活著,比什麼都要重要。
崇睿心裡也是存著感恩的,當那一箭幾乎穿胸時,他甚至以為,他不能活著回來見子衿一面,當時的他是那麼害怕,那麼遺憾!
子衿看了崇睿一眼說,“王爺回來那日,我與剛侍衛商議過,我們想了一種辦法為王爺祛毒,卻不知行不行得通?王爺,你敢試試麼?”
“敢,只要你覺得可以一試,我便敢!”若是這個世界,連子衿都不能信的話,他也不知該信任誰了。
子衿淡笑,柔聲說,“好!”
她抬頭看了其他人一眼說,“給王爺祛毒,需要安靜,所以你們都先退下,我只需剛哲與清虛老人便可!”
其餘人聽說後,魚貫離去。
“你說的辦法是什麼?”清虛老人見子衿表情凝重,總覺得這個方法應該不怎麼好。
“前輩應當知道血雪蟲吧?”子衿問。
聽到血雪蟲的名字,清虛老人心裡一驚,“你說的可是苗王城至寶,血雪蟲?”
“是的,那血雪蟲在剛侍衛手中,他說或許可以用血雪蟲救崇睿一命!”只有他們四人在場,子衿便也沒有忌諱,將剛哲擁有血雪蟲的事情說了出來。
“血雪蟲,剛家?好小子,你堂堂苗王城的皇子,居然跑來大月國給崇睿當侍衛,你不怕苗王剛烈殺了你麼?”看來,清虛老人是真的知道苗王城的一切。
剛哲性子淡,他睨了清虛一眼,涼聲說,“我與苗王城已無瓜葛,他是苗王,我是剛哲,即便我是個乞丐,也與他無關!”
“呵,看來苗王城當年出了個漢女為剛烈生了個五皇子,卻在皇子十三歲時,帶著苗王城的兩大至寶逃回漢地,說的便是你吧!”清虛攬著鬍鬚,倒是沒有介意剛哲的態度冷淡,畢竟站在這間屋子的人,都是性子冷淡的人。
崇睿聽完他們的對話,大概也猜到了剛哲的身份,其實早些年他也曾經有過懷疑,只是見剛哲遭逢鉅變,便沒有問起。
“那天來殺我的,便是苗王城的人是麼?”雖然看不見,但是崇睿還是能聽聲辯位,準確的看向剛哲的方向。
“是,但是他們都已經被王妃用計讓魂歸抓起來了,王爺兩次相救,剛哲沒齒難忘。”言落,剛哲便要下跪!
可崇睿卻涼聲阻止,“剛哲,你我風雨同舟十幾年,雖為主僕,可是我待你,如同青峰十八子一般,都是兄弟,我不希望你下跪,我要你好好活著,看著,幫我保護子衿。”
“諾!”剛哲眼裡閃過一抹激動,“只要我活著,我便不會讓人傷害王爺與王妃。”
“那,前輩您看,血雪蟲能否一試?”子衿再次將目光調轉到清虛身上。
清虛思量了片刻後,才說,“血雪蟲本身便是劇毒之物,若是弄不好的話,崇睿這小娃的命可就沒救了,我與剛烈有些交情,我去跟他討藥,但是此去苗王城一來一往需要大半個月,這半個月,你得看好崇睿,切不可讓任何人再加害他。”
子衿聽完清虛的話,再次跪地,“多謝前輩冒著風雪來往奔走,小女子無以為報,來世願結草銜環!”
“誰要你結草銜環,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最聰明的小女娃,老夫喜歡,才會幫你!”清虛老人傲然說。
“是,子衿多謝前輩!”
“我給你一瓶解百丹,若是崇睿有反覆,你可給他服上一粒,老夫去去就來!”清虛老人說完,便遞給子衿一瓶丹藥。
子衿雙手接過,眼裡含著晶瑩的淚霧。
“前輩此去,子衿還有一事相求!”
“說!”
“子衿想煩請前輩幫忙試探四皇子剛祁,若是他人品心性皆好的話,還請前輩幫個小忙,讓他奪嫡!”
剛哲與崇睿聽了子衿的話,皆是一震。
清虛倒是笑,“你這小女娃,苗王城遠在南疆,對你要挾不大,你為何要挑撥?”
“王爺,為了阻止慕皇后與苗王城和南疆之南結盟,子衿已然同意,只要他們不繼續幫著慕皇后,只要王爺一登大統,便與他們百年修好,並讓人教授他們種植術還有生存技巧,讓他們免於風餐露宿茹毛飲血的日子。”這些,都是在崇睿昏迷的時候,子衿私自答應的,所以她得讓崇睿知道。
“無妨,相比於慕皇后的割地,你的確實人性化許多!”崇睿自己卻沒想到這般兩全其美的辦法,他當然願意相信子衿。
“可是那剛珏,當年追殺剛哲母子兄妹三人,竟想對剛哲母親與他的親妹妹的屍身不敬,這等禽獸不如的人,我自然不願與他結盟,他對剛侍衛做下的惡事,我得讓他償還!”
清虛聽完子衿的話,眸子裡閃過一絲涼意,“你說的可是真的?”
崇睿介面,“是,當年若不是我救下,她們……”
剛哲則是默默的握緊破雲刀,一聲不吭。
“即使如此,老夫自然會與剛烈好好說道說道!”這般禽獸不如的人,若是接手苗王城,只怕苗王城的百姓也不會好過。
“只是,剛哲大哥在睿王府的訊息,還請前輩幫著隱瞞一二!”子衿不知苗王是何種性格,可是剛哲不願回去那個地方,所以她要護著剛哲。
清虛看了剛哲一眼,淡淡的點頭,“知了,青山,走再去闖一闖苗王城!”
屋外的青山一聽清虛喊他去闖苗王城,立馬高興的拍手,“好呀,我們去將剛烈那條神龍獵殺了,回來讓子衿做蛇羹給我小徒弟補補身子!”
清虛睨了他一眼,“你若想讓剛烈禍害你徒弟,你大可以去禍害他的祖宗!”
青山老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還是算了,兒媳婦,這種風雪天,最是適合做豆腐乾與牛肉乾,你給我們備多些,師傅回來要吃的。”
“諾,子衿定然備足了好吃的,等著師傅和前輩歸來!”
子衿言落,兩位老人已然飛身離去。
“魅影大哥,我讓你去找阮太醫要的東西,拿到了麼?”子衿見崇睿醒來,這才記得她要的東西。
魅影從暗處走出來,手裡抱著一個罈子,子衿看見那個罈子簡直兩眼放光,心裡不由得感嘆,“師傅待崇睿這個女婿,也是寵到沒邊了!”
“王妃,阮太醫說,這是最後剩下的那五十八年陳釀,全在這裡了!”魅影將罈子交給子衿。
魂歸一聽陳釀兩字,便心癢難耐的跟著走進來,“五十八年陳釀的酒麼?”
子衿將罈子抱緊,柔聲說,“魂歸大哥,這酒是給王爺救命的酒,不能給你,你若是喜歡,我可以將我陳釀了十八年的梨花白分你一半!”
魂歸見狀,更加稀罕了,“這到底是什麼酒,鬧得你這般小氣?”反正慕子衿越是緊張,越是不想給他喝,他便越是想要喝。
“這是大月國最烈的西風烈,若是能喝上一口,酒液便會順著血液到達身體各處,受了內收和刀劍傷及內腑之人喝,能快速癒合傷口,防止感染。”子衿一邊說,一邊揭開蓋子,倒了一杯出來,遞給崇睿喝。
崇睿眼裡閃過一抹笑意,與子衿幾乎產生了同樣的感嘆,西風烈在皇家都是珍品,只有皇帝才有權利日日飲上一杯,他真是沒想到,阮成恩竟將一整壇最好的陳釀西風烈送來了。
魂歸最是饞酒,子衿一揭開蓋子,他便聞到了一股純烈的酒香,儘管過了五十多年,可是這酒依舊儲存著高粱與大米和玉米的香氣,整個屋子都瀰漫著一股酒香。
“哎呀,我受傷了,我內傷嚴重,在不喝酒便要死了,子衿妹妹,給哥哥喝一口,救救哥哥的命吧!”魂歸忽然捂著心口撒潑使賴。
子衿淡笑,“便送你嘗一口!”
說著,便要倒酒給魂歸,可崇睿卻拉著子衿的衣袖涼聲對魂歸說,“日後再讓我聽到子衿妹妹這四個字,你便不許吃我府上任何東西。”
魂歸翻白眼,然後笑眯眯的伸手過來奪走子衿手上的酒,“老子不但要喊子衿妹妹,老子還天天喊,老子最喜歡看你看不慣老子,又弄不死老子的樣子,啊!真香!”
魂歸一口乾了杯中的酒,然後發癲一般的跺腳,“這酒太香了!慕子衿,你這個惡婆娘,當年為啥不嫁給老子算了!”
燒得一手好菜,會下毒會解毒,計謀又好,主要是關係好,竟然能搞到這麼好的酒,可怎麼就嫁給崇睿這個大冰塊死魚眼了呢?
魂歸只覺得,好像一朵美麗的鮮花,插在牛糞上一般的可惜!
聽了魂歸的話,崇睿神色一涼,淡淡的對剛哲說,“剛哲,墨影,魅影給我撕爛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