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完整的事我仍然沒有想起,但我知道了它的結局。
“你不是他,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給他發了條訊息。
“很早前就。”
這份回憶有些苦澀,讓我隱隱感到莫名的悔恨。
這只是很小的感覺,就像我對那些死去的人的愧疚感一樣微不足道。但,在這種病症的作用下,所有的負面情緒被放大了。
它像是化學實驗中的催化劑,又像是火災現場的助燃物。艾滋病毒似的,它不直接導致宿主的死亡,卻強化了其他病症的致死性。
同樣,這不知名的病症——這怪物,讓我的一切糟糕的情緒主宰了我。
之後醫生斷斷續續地找我約定下次會面的具體時間,但由於繁忙的工作,與我不知為何誕生的迴避心態,我遲遲沒有排出時間。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消極避世吧。
我過去不是擅長很勇敢地面對問題嗎?
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究竟是在自我逃避,還是在迴避醫生。
不過,除了正式的對病情的交流,在私下的時間醫生也時常跑到這裡。
像以前一樣,他從不干擾我的工作,即使有時我要忙碌很久,只打發手下人招呼他,他也沒有任何怨言。甚至,我若是一整天都在辦公室裡坐著,他就一整天都在外面的會客廳。
我們沒有交流,互不干涉,他不知道我在處理什麼,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打發時間。
就像他永遠不知道我為什麼總在忙,我也永遠不知道他哪兒那麼多空閒一樣。
我更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要幹什麼。
就如之前所有那些不聽話的記憶壓縮包——我偶爾回想起仇老闆的話。
可別讓他誤會我愛上醫生了,真是的。
“我想,他愛上你了倒是真的。”
我冷笑一聲關掉了仇繆的聊天視窗。沒多久,他的訊息再度閃爍起來。
“哎,別生氣啊。他說你最近很忙,我也覺得是這樣,你都不來店裡了:p”
看著那蠢兮兮的顏文字,我嘆了口氣。
我沒有辦法不忙。
稍微鬆懈下來,那怪物就會找到我。
我無法與它抗衡。
春去夏來。
辦公室、車子、家,幾乎永遠保持著恆溫,我對這個夏天沒什麼炎熱的概念。只是偶爾瞥到新聞裡的天氣預報,或是與人交流時對方提到當天的溫度感受。
八月初,醫生忽然說,他有一份禮物要送給我,請務必在七夕前後騰出一些時間。
放在以前,若他不交代到底為什麼,以及是什麼,我會果斷地拒絕。我這人天生就沒有什麼不必要的好奇心,這種耽誤我時間的小驚喜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但真不巧,那幾天我確實不忙。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夜厭白是不是什麼影視作品裡的巫師,精通一些奇異詭秘的占卜術,對我的時間計劃瞭如指掌。
“故弄玄虛。如果我不接受呢。”
“相信我,您會的。”
這種莫名的自信讓我十分不快。然而,為了逃避在空閒時間那怪物對我的追蹤,我無法拒絕。
農曆七月初九,即七夕節的兩天後,在一個清爽的夜晚,我第一次坐上醫生的車。
中高檔品牌,不像是一個心理諮詢師買得起的。果真像仇老闆說的,這傢伙早年賺過不少不乾淨的錢。
但那又如何呢,和現在的我有什麼關係?
一路上,我們沒太說什麼話。之前忙活了一陣子,我已經很累了,甚至睏倦到在副駕駛上睡著了一陣,還是到了地方以後醫生叫醒了我。
真是太不小心了,若是有什麼敵人在不就送命了嗎?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懈怠了?
下車以後,我感到一陣涼風。這與我設想中的炎夏大有出入——或許是夜深了吧。
眺望遠方,星光照耀出茫茫的海的輪廓。回過頭,是一面蔥鬱的斜坡。
臨海的山上——我做出這樣的判斷。
車停在水泥澆築的平臺上,似乎是專門建設的室外停車場。這裡並不大,僅能容納三四輛車。所以,這兒應該不是什麼景區。
“接下來要稍微走一陣,不會太遠。”
我又不是來爬山的?
雖然很想抱怨,但我將真實的想法咽回肚子。我必須隱藏情緒——對任何人都是。
稍微走了一段山路。我的高跟鞋並不適合攀爬,因為我不知道會面臨這樣的情況。得承認,向來不打無準備之仗的我是疏忽了。但在不方便的地方醫生總會拉我一把,所以也並不那樣吃力。
目的地是一座小型別墅。
……果然很富裕啊,這傢伙。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