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過是人類巴掌那麼大一道小縫。
頭天下午，其實她就聽說宮裡有個叫雨兒的小宮女失蹤了。
不知道水下那個是不是她。
如果是的話，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只是可惜了那個叫雨兒的姑娘，她的失蹤，將成為皇宮裡無數難解之謎中最新的一個。
因為那地方沒人找得到。
若是在白天，當她以小狸的身體出現，可是鑽不進那麼小的地方去。
這是屬於夜間的她的特權。
相比之下，小狸更喜歡夜間的自己。
在夜間，她敏捷靈巧，可以無聲無息，自由穿行於白天根本不可能到達的地方。她也不用只靠兩條腿，而是四腳著地，輕快地邁步。
在夜裡，她的視力要遠遠比白天更好，可以不借助火燭照明就把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耳朵也好用得多。
靠著靈敏的耳朵，即便閉上眼，她也能輕易分辨從身邊掠過的是蒼蠅還是飛蛾。
根據師太的要求，她和縋雲必須熟悉皇宮裡的環境，熟悉宮內每一個角落。所以這些優勢發揮了很大作用。
當然，她倆來皇宮，可不是遊山玩水和偷聽八卦訊息的。她倆來此的主要任務是要熟悉皇帝的起居規律。
畢竟皇帝才是師太關心的物件。
她和縋雲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圍繞著他而忙活。
在皇宮這些日子，小狸和縋雲十分賣力，已經從宮女和太監，尤其是老太監嘴裡偷聽了許多關於“皇帝”的事。
既有現在這個皇帝的，也有其他皇帝的。
這些事多半是在房樑上，或是床板下聽來的。
在小狸看來，“皇帝”似乎是整個皇宮的焦點，私下裡人人都喜歡談論他。
透過這些人的嘴，小狸知道了開闢大盛的武皇帝雖然是個英雄，卻也是個草包。
因為他不知怎麼想的，竟然不讓自己的親兒子繼承皇位。
他們說，正是這一錯誤決定，埋下了後來一系列宮廷劇變的開端。
不過，也有人說武皇帝仍然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畢竟他的功績少有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他只是太重情義，而罔顧君王之道。
可憐那個被他扶上御座，卻連屁股都沒坐熱就死了的哀皇帝，則是個愚孝的悲劇人物。
哀皇帝是個好人，但不適合當皇帝。
宮裡所有人都這麼說。
在宮女和太監嘴裡，另外兩個皇帝則成了鮮明對比：李啟是驕橫殘暴之君，帝位全靠兄長慷慨賜予，並且是以可恥的方式獲得。李授則是承天受命的仁義之君。
對李授是不是仁義之君，小狸不做判斷。
但她相信，持相反意見的太監和宮女，結局一定會跟湖底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女孩一樣。
皇帝是好是壞，小狸毫不關心。
她只知道，皇帝已經有一陣子沒在宮裡出現。
直到昨晚，小狸才偶然發現他回來了。
因為經過皇帝寢宮時，小狸發現宮門口又有了穿黑袍的無面武士通宵站崗。
無面武士跟別的皇宮衛士截然不同。他們任何時候都異常警惕，不眠不休。即便半夜，他們也總是保持同一個姿勢，幾乎紋絲不動。
師太曾提醒她和縋雲要格外小心那些無面武士。
但師太也讓她們對其特別留意。
這大概是因為他們的出現，往往表示皇帝就在附近。
師太讓她和縋雲注意觀察，但離他們遠點。
小狸能夠確定那些武士的身份，不僅因為他們臉上戴著奇特的面具，而且他們身上還有股與眾不同的味道。
那是一種混合著腐臭和泥腥氣，小狸很不喜歡的味道。
不過，有一次大白天裡跟無面武士偶然靠近，小狸卻又沒嗅到對方身上有異味。
她不知道這是對方的原因，還是自己的。
那天他們當中有兩個就站在煉丹房門口，小狸問他們幹嘛在那裡，兩人卻都沒說話。他倆的眼睛從黑洞洞的皮面具露出，看著就像是兩隻死魚的眼睛。
宮裡到底有多少無面武士，小狸還不清楚。
因為她和縋雲至今也沒找到他們的營房。
她猜可能跟別的御衛一樣，無面武士也住在宮外，只是值班是才進來。不過，她看到過禁衛軍換崗進出，卻從未見過這些黑袍武士出入。
除了跟隨在皇帝身邊，別的時候他們總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這個情況，她和縋雲還需要點時間來搞清楚。
當太陽明晃晃地升起來時，天空才真正顯示出蔚藍，縋雲也才起來。
她是越睡越能睡。
不過，該她當值時，早上卻也能起得來。
而且比不當值時起得早。
“怎麼樣，昨晚睡得好嗎？”縋雲伸著懶腰走出房門。
她一邊抬頭看天，一邊打著哈欠朝小狸走來。
問話時，她還一邊對小狸眨著眼睛。
小狸知道，縋雲問的不是“睡得好嗎”，而是隻有她倆知道的意思。
“很好。他回來了。”她也眨著眼說。
“那我們是不是也該有人要回一趟西林觀，去取點物料？”縋雲會意地問。
“是該去取點。”小狸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