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困?想睡?”
團團圓滾滾的身子猛地一個激靈,搖得跟陀螺一樣。
“不睡?好吧,那就不睡。”
見團團又在咧嘴,“其實你長得挺可愛的,就是嘴巴太大。”柏軫故意逗它。
“嗚嗚。”團團不滿地發出警告。
“對,還不愛聽真話。”
柏軫拿起一根樹杈,彎腰撥弄了一下篝火,往裡面添了兩根柴,然後挨著在火邊坐下。團團見狀,於是從柏軫肩上跳下來,並排跟他坐在一塊。
他有兩條腿,但是很短。他也有兩條胳膊,只是也很短。
主僕兩個就這樣坐了一會兒,望著那堆火。“要是你會說話就好了。”柏軫說。
團團抬起頭,“伊吾。”
“其實你是能聽懂的,就是不會說,對吧?”柏軫問。
“啊嗚。”團團過於開闊的嘴巴咧了一下。
“沒關係。如果想學說話呢,也不難。關鍵是要多聽,要有耐心。這麼說吧,誰不是從小時候咿呀學語這樣過來的呢。對不對?”
“伊吾。”
“好,不用說了,下一句一定又該是‘啊嗚’。我說的你記住就行。”柏軫把目光投向火苗。
“微微,微微。”
“行啊,這麼快就會新詞了?”柏軫轉頭看向團團。
“微微!”
團團忽然像個肉包似的彈跳起來,砸向柏軫鼻樑。柏軫下意識側身躲避,剛閃開身,就只聽耳邊“咻”一聲呼嘯。
那是一支箭矢擦著耳朵掠過。
“有人來襲!”
他大叫一聲,往旁邊滾倒在地,然後翻爬起身,伸手接住跳來的團團。“有人來襲!”他嘴裡連聲高呼,然後瞅準方位,迅速鑽進一棟木樓的架空以躲避箭矢。
箭是從村子東頭射來的,敵人是在山坡對面。
山坡上,刺耳的預警哨聲也吹了起來。
於是村裡的狗跟著一通狂吠。
聽見示警,義軍成員全都從小樓裡衝了出來。但剛下樓,一名本就有傷,行動遲緩的斥候便被射倒在地。於是其他人立即蹲下,藏在木樓架空層下面。
柏軫大聲呼喊,提醒注意來箭方向。
但過了好一會兒,除了不時仍有箭射來,卻始終沒見敵人的影子。
此時,西頭坡上的哨聲也早停了。
經過短時的喧鬧,村子再次安靜下來,只剩迷茫的狗叫。
難道只是小股敵軍?甚至可能是白天的漏網之魚,不甘心回來偷襲,放冷箭。
朱繼暗中觀察了一陣,沒發現別的危險,於是舉起一隻手,做出一系列手勢:示意兩名弓箭手返回木樓,尋找合適位置居高防守。然後指揮柏貫和羅季分頭行動,從兩邊繞行,朝村東放冷箭的地方包抄過去。
他又讓柏軫和另兩名斥候原地待命,自己則瞄著弓箭襲來的方向,緩緩朝前摸去。
朱繼行動十分小心,一直摸索出了村子,來到樹林邊緣,才看見一個人。
那人頭上戴著方帽,身上一襲深灰道袍,手裡拿著一把拂塵。
竟然是位術士。
朱繼心裡陡地一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只覺四周騰地亮起,卻見左右不過十步遠處赫然立起數名官兵,個個舉著火把,讓他無所遁形。
再看前方,那術士左右兩邊瞬間冒出數名軍士,齊齊舉起手裡硬弓,已將箭頭一起對準自己。
這些軍士全都頭戴圓盔,身披堅甲,戴著金光閃亮的半臉面具。
面具剛剛遮住眼眶,蓋住鼻樑。
天厙軍。
接著,朱繼便看見自己兩名部下被人從兩側樹叢中押了出來。
柏貫和羅季都被人用刀架住脖子,成了俘虜。
一場完美獵獲,全然無聲無息。
灰衣術士面無表情,兩道目光像錐子直刺朱繼,“要麼放下武器,要麼變成刺蝟。”
朱繼無奈,只得拋下手裡雙斧。
“叫村裡其餘的人也全都放下武器,投降。”灰衣術士再次發令。
朱繼撇了撇嘴,“我可以繳械,但我無權要求他們投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裡誰是頭兒。”灰衣術士根本不吃這套,仍然堅持要求,“搞清楚,我可不是在求你。而是給他們多一項選擇。這也是他們的最佳選擇。否則,他們都得死。”
“你是不是還有一位同伴?”朱繼忽然問。
“沒錯。”灰衣術士坦然承認,“既然你在對面山坡上也安排得有人,那我們自然要去處理。不過,我那位夥伴可未必像我這般善待俘虜。”
“你們追逐我們而來?”
“不,我們只是追著自己一隊士兵。”
朱繼猛然醒悟,牙齒咬得嘎嘎作響。前面穀倉裡那位烏蠻巫師的話霎時在耳邊轟鳴:“有一隊人,大概十來個,全都騎馬。其中兩個穿著道袍……他們就遠遠跟在一隊官兵後面。”
蠢貨。你個蠢貨。活該受死。
他在心裡狠狠咒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