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兄弟,能喝就喝,不能喝就算了,上好的酒,何必往地上倒。”
青衫男子還沒張嘴辯解,緊挨他座位一側,長相猥瑣的小個子便道:“是啊,是啊,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他把酒往地上潑,都澆在我褲腳上兩次了。不信,你們看。”
小個子抬起腿,褲腳上果然浸溼一大片。
對面中年男子探身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青衫男子,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
蓬髮壯漢見有人幫腔,隨即吼道:“老弟,什麼意思?”
“我沒潑酒。”
青衫男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語氣卻很堅定。
“沒有?都看見你潑了,還說沒有?”
蓬髮壯漢怒氣衝衝,就要發火。
青衫男子卻不理他,只顧抬頭朝四周張望,就像在看夜空中有沒有誰能替他作證。
但天空漆黑,空無一人。
望了一圈,他兩條眉毛不禁擰成了麻繩,眉心也擠出好幾層褶皺。
見對方態度倨傲,旁若無人,蓬髮壯漢再也忍不住,陡然發作:“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罰酒?”青衫男子一聽也不示弱,“就憑你?”
“對,就是我,怎麼了。”蓬髮壯漢語氣粗魯,唾沫星子噴了青衫男子一臉。
“我說了,我沒潑酒。”
青衫男子一字一句,再次重複了這句話。
說話間,他再次打量四周,同時還捏了捏身邊劍柄。
他有一柄做工精緻的長劍,劍鞘雪白閃亮,劍柄上還掛著漂亮的紅穗。
坐在他身側的小個子見狀,訝聲道:“你難道還想動手不成?”
他聲音尖細,十分刺耳。
一旁的蓬髮壯漢被這話一激,終於忍不住了。
“你敢!”他一聲暴吼。
“我不敢?”青衫男子聲音冰冷,耐性也越來越差,“要不試試?”
“試就試,怕你不成。”
“算了吧,大家將來都是同僚,何必為這點小事動怒。”
對面男子本想息事寧人,但他的聲音遠沒有那蓬髮壯漢和尖嘴猴腮的小個子響亮,所說的話也根本沒人聽得進去。
“哼,同僚?狗屁。”
蓬髮壯漢聲音洪亮,吼將起來,隔著几席都能聽見。
一時間,數十道目光投向這邊。
“就是。”那小個子也跳了起來,“我早說過,像這種在道門裡待過幾天的傢伙,眼睛都長在頭頂去了,怎會跟咱們為伍。雖說是人家棄徒,可誰知安什麼心,有什麼目的。說不定……”
他的語氣中忽然充滿了發現的味道。
奸細這種身份,一旦被攀扯上,就會越看越像。
小個子後面的話並沒出口,但意思已經表達到位。只聽他繼續嚷著:“我看他跟咱們根本就不是同一條心。不如把他送去酉城,交給安惇大人好好審審。”他尖聲叫道,“哼,這裡的人好騙,安惇大人面前可沒那麼容易矇混過關。”
“是嘛。好啊,那就來吧。”青衫男子將酒盞摔在地上,霍然起身,“來,我說你這兩個江湖騙子,趕緊把小爺送去酉城請功。來呀,來抓我呀。”
說罷,他縱身跳進場中,雙手抱劍,只等對方上前開打。
燭光下,只見此人身形健壯,裝束乾淨利落,倒頗有一副英武姿態。
隨著這邊高聲喧鬧,場中美妙的簫聲早已消停,那百足怪蟲像是洩了氣的羊皮筏子,逐漸收縮成團,並重新鑽進寬衣,變回了人形。臺上樂師舞者,也暫停了演奏與舞蹈。
大家的目光,此時都落在了蓬髮壯漢和青衫男子身上。
“混賬東西,敢叫我江湖騙子?看我今晚不摘下你的腦袋餵狗。”
蓬髮壯漢跟著也跳入庭院,對著仗劍青年破口大罵。
“好得很,看看誰摘誰的腦袋。”青衫男子一聲冷笑,“還有你,”他朝仍在席上未動那名長相猥瑣的小個子一指,“來吧,一起上,免得小爺費事。”
小個子身子往後一縮,“我?我才不跟你打。不過,這不表示我怕你哦。哼,我現在可能是打不過你,但我也是憑真本事入選,待將來拜入國師門下,瞻學神技,再跟你過招不遲。”
“算了算了,都少說兩句。”一旁不斷有人規勸。
但眼看雙方勢成水火,估計也是勸不住了,於是出聲之人勸了兩遍,只得一旁觀望。
此時,就連隔得遠的也紛紛圍了過來,想看個究竟。其中一男一女,兩名衣著古怪的修行者身邊還跟著一名頭戴纓盔,身穿黑色皮甲的軍官。
那軍官看了看眼前場景,目光在青衫男子與蓬面壯漢間來回轉了兩圈,開口呵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還沒入軍籍呢,脾氣就衝上天了?”
“稟大人,那傢伙勸我等喝酒,自己卻滴酒不沾,還把酒偷偷潑在地上,定是心裡有鬼,不懷好意。”相貌猥瑣的小個子馬上起身,急著跟那名軍官報告。
“不就是沒喝酒嗎?”軍官有些疑惑地問。
“不單如此喔,大人。”小個子馬上分析厲害關係,“他這顯然是別有用心。”
“是這樣嗎?”軍官衝青衫青年問。
“我說沒有,你信嗎?既然百口莫辯,不如手上見真章。”
說這話時,青衫男子依然一副高傲之態。
“不跟他廢話,待我拿下他,到時候安惇大人面前自有分曉。”
蓬髮壯漢此時早已沒了耐心,騰地一個虎撲,衝著青衫男子就一拳揮去。
轉眼間,兩個身影便糾纏一處打了起來。
軍官一看,既然你倆非得要打,咱也懶得管,於是乾脆抄手看起了熱鬧。
眾人見當官的不管,便也失去了勸和的興趣,索性在一旁吆喝助威。
屋頂上,李昧衣袂飄飄,背手看著下面的鬧劇。
他這些年甚少待在山上,而下面的青衫男子看著面生,欲判斷身份,唯有看其用劍。
但此人與蓬髮壯漢交手數十合,卻仍未拔出長劍。
此時,除了那名長相猥瑣的小個子,其他人對這場較量大都秉持中立態度。大家畢竟一同應募入圍,彼此並無深仇大恨,言語相激拳腳相向是一回事,捨命相搏卻又是另一回事。
關於這點,場上過招的雙方顯然也清楚,所以一開始並未施展全力。
蓬髮壯漢身強體壯,力道遒勁,雙拳亦如石頭般堅硬。而青衫男子猿臂蜂腰,身手敏捷,輾轉騰挪也是遊刃有餘。兩人技藝各有千秋,實力旗鼓相當,一時誰也佔不到便宜。
“我就不信拿不下你。”
最後,還是蓬面壯漢沉不住氣。只聽他發一聲吼,忽然從身上掏出一枚鏈錘,掄了兩圈,猛地朝青衫男子砸了過去。那鏈錘飛在半空,一聲爆響,竟彈出數十片鋒利鋸齒。
“呼啦啦。”
隨著舞動,那刀片形成的齒輪發出一陣鉸鏈咬合之聲,威勢驚人。
這是來真格的了。
“噌。”
寒芒勁起。
青衫男子也不敢託大,一道青光劃破夜空。
劍已出鞘。
劍疾如飛,電光火石。
只聽“嚓嚓”數聲,那枚齒形鏈錘的鐵鏈已斷作幾截,散落一地。
緊接著,“唰——嚓——”
一條胳膊騰空飛起,幾個倒騰,掉落地上。
脫離節制的齒錘依然高速飛旋,勢頭不減,最後劃出一道弧線,猛地飛進夜空,砸在對面某處簷樑上,兀自嗡嗡作響。
這一過程,不過眨眼之間。
蓬髮壯漢呆立原地,眼看劍光飛舞,胳膊掉地,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繼續加油啊。寶子們。多關注,多點評。新書易冷,請多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