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坐在臨水的欄杆上,兩隻腳吊在外面。
她的腳下便是蓮池。
蓮池不大,水面一半都漂浮著蓮葉。
幾尾紅魚在蓮葉間游來游去,時而聚在小狸腳下,對著她吐泡泡。
池子對面,院門輕掩。
門外不時傳來陣陣嬌笑,以及過路的恩客們低沉的囈語。
“秀蓮坊”是酆城最為高檔的風月場所,生意興隆。
這裡也是個迷宮一般的地方。
跟著師太一起進來時,小狸差點迷路。
除了迎賓主樓,秀蓮坊偌大的花園裡分別還建有十七座精緻小院。座座小院透過九曲迴廊跟卵石小徑相連。花枝掩映,曲徑通幽,彷彿只是為了令每一處小院顯得彼此疏遠。
而每間小院分別又都有獨自的小花園,更顯幽靜與私密。
儘管客人通常不會在園裡亂竄,但師太十分謹慎,還是讓小狸在屋外好好盯著,免得哪個冒失鬼不小心走錯門,忽然闖入。
師太還讓縋雲守在院外,以防萬一。
她對兩個丫頭說,沒她的吩咐,決不許進屋打攪。
自從觀裡鬧出那事,師太對縋雲和小狸倆的要求明顯嚴格了不少。
其實上次那個小道童的事不能怪她倆。
說起來,是那小子自己不好。
縋雲曾警告他,讓他切不可把看見的事說出去。
可那小子不聽。
他說除非縋雲答應他一個條件。
縋雲於是笑眯眯地問他,要答應他一個什麼樣的條件。
那孩子曖昧半天,剛要開口……
小狸本想阻止縋雲的。
可沒來得及。
那丫頭出手已練得越來越利索。
辦完事,她還教訓小狸,說她不長記性。
她說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啥時候都是想著佔她們便宜。
所以決不能給他們機會。
小狸發現,縋雲的語氣正越來越像師太。
她的俏公子就不是這樣的人。
想當初,無論自己給俏公子多少機會,也試過很多辦法,還不是一點用也沒有。
這兩年,縋雲一直都拿這事笑話她。
當然,小狸也承認,在如何對付男人方面,縋雲的確比自己學得快。
連師太都說,她近來大有進步。
不過,師太若是知道她以裝鬼的方式戲弄那些小道士,不知會作何感想。
小狸輕輕晃盪雙腳,兩條胳膊支得直直的,將肩膀高高聳起。
此時,屋裡正傳出陣陣琴聲。
要是我也會彈琴就好了。她想。
她姐妹倆都生了一副好嗓子,不僅聲音美妙,而且擅於模仿,無論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幾乎各種動物的叫聲都能從她倆嗓子裡發出,其惟妙惟肖,就連被模仿的動物都會上當。
遺憾的是,器樂音律對兩姐妹來說似乎天生就是難題,連師太也毫無辦法。
也不知師太還要跟那人在裡面商談多久。
她正在犯愁,縋雲忽然推門進來。
縋雲先是朝院子裡張望一眼,隨即將門重新掩上,然後步履輕快地穿過花園,沿著水池邊的便道一直走到小狸身邊。
“你猜我碰見了什麼人?”她輕聲在小狸耳邊問。
“什麼人?”小狸繼續晃盪著雙腳。
“一名年輕道士。”縋雲蹙著眉,略有不滿地說,“就是我們最近住那地方的。雖然今天他沒穿那身衣服,但還是被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道士來這裡幹什麼?”小狸問。
“還能幹什麼。”縋雲輕哼一聲,“無非是想找點樂子。”
小狸看了看神情不悅的好姐妹,忽然警覺起來,“他沒看見你吧?”
“應該沒有。”縋雲遲疑著說。
“‘應該’可不行。最好確定他沒發現咱們在這裡。”小狸一本正經地說,“師太說過,她來這裡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否則她也不會把自己扮成那副模樣。”
“等等,讓我好好想想。”縋雲試著回憶剛才的經過,以便重新作出判斷。
“糟糕,你這麼一說,還真有些不對勁。”她說。
“怎麼呢?”小狸問。
“我剛見他跟一位姑娘說話來著。看來,小道士好像是在跟她打聽什麼事。”
“是不是在找人?”
“對。”
兩個丫頭同時看向對方,面面相覷。
“那就是衝我們來的。”縋雲得出結論,“他發現了我們在這裡。”
“難道他是一路跟著咱們來這裡的?”小狸也緊張起來。
“我想是的。”縋雲逐漸堅定自己的判斷,“道士一般不會到這種地方來。”她說。
“這可怎麼辦?”小狸的腳這會兒已經沒再繼續晃盪,肩膀也放低了。
“我也不知道。”縋雲攤攤手說,“咱們只怕又惹上了麻煩。”
“麻煩……”
小狸猶豫了。
縋雲處理麻煩十分簡便,通常是快刀斬亂麻。絕不姑息。
而小狸不想隨便傷害人。
“我想不要緊吧,就算被發現了又怎樣?”她想了想說。
“不行。絕對不行。”縋雲態度堅決,“師太會生氣。我們剛剛才犯過錯,不能再惹她生氣。”
“我想,這事還是跟師太先說說吧。”小狸說。
“什麼時候跟她說?她不是說了,沒有吩咐不能進去打攪?”
“是啊。”小狸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事你別管,交給我。”縋雲十分大氣地說,“你在這好好守著就行。”
說完,這丫頭轉身繞過蓮池,拉開院門就出去了。
離開秀蓮坊,柏軫按照阿碧提供的線索,來到城北錦祥綢布莊。
但據錦祥綢布莊一名店員說,他們這裡最近沒有進過貨,今天也不曾有來自北方的綢緞商人到訪。
不應該啊,柏軫心想。
阿碧明明告訴他說,她打聽到韻香苑今天接待的客人是一位北方來的綢緞商,來秀蓮坊之前剛去城北錦祥綢布莊送完貨。還說什麼慕名而來,非得要找韻香苑的琴操姑娘。
可錦祥綢布莊酆城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啊。
難道是阿碧胡亂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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