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衝說,就在他四處尋找開始看見的那個背影時,有人拍了拍他肩膀,還叫了他的名字。
“叫的是‘鄭衝師兄’。我聽得很清楚,絕錯不了。”
聽到這裡,五兒已經開始有些動搖。
但他仍堅持道:“你終究還是沒看見他的臉,對不對?”
“對,是沒看見。當時一聽是他,我嚇壞了,頭也不回撒腿就跑。”說到這裡,鄭衝似乎還有些後怕,嘴裡哆哆嗦嗦,卻又透著異樣的勇氣,“但我敢保證,那個聲音就是管生的。”
“我說了,你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他接著又笑了笑說。
五兒沉默無語。
是啊,眼睛花了,天太黑,沒休息好。這都可以解釋。
難道耳朵也壞了?
看了看五兒的反應,鄭衝繼續道:“當時我連籠子也沒顧得上檢查就跑了。我承認這很丟人。第二天一早,我把這事告訴了穆貴。他一開始也挺害怕,但接著便嘲笑我,說我膽小。抱歉,這兩天各種傳聞就是從他嘴裡最先傳出來的。對此我卻不敢開口解釋,任他添油加醋地胡說。因為我不願承認,也不敢讓人知道,我他媽是個被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膽小鬼。”
鄭衝終於發洩了出來。
“我很後悔,恨自己當時沒有膽量面對他。”最後,他滿是不甘地說。
五兒知道,鄭衝嘴裡的“他”,當然就是指管生。
他忽然想起來,這位老兄已是一名見習道士。
道士怕鬼,豈不跟屠夫怕豬一樣可笑。
這事要傳出去,三真觀顏面往哪擺,若是讓廣大信眾知道觀裡道士就這德性,他們還願供奉燈油香火,還會虔誠禱拜?
大概穆貴也是考慮到了這點。
所以他儘管有些吹牛,卻也沒有公開鄭衝當晚的狼狽表現。
瞭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五兒選擇相信朋友。
“你打算怎麼做?”他最後問。
鄭衝沉默片刻,隨後一臉嚴肅地問:“告訴我,蘋果是不是每晚都會少?”
“目前看來是。”五兒回答說。
這件事他絕不會弄錯。因為他每天早上都會清點,都會數數。
“好,今天是最後一晚,咱倆一起守著,看看會發生什麼。”鄭衝一字一句道。
五兒當時想了想,便答應了鄭衝的要求。
他倆約好,晚上在這裡碰頭。
一起守夜。
但這會兒都已快到半夜,鄭衝還沒來。
不過五兒並不擔心鄭衝不來。
因為對蘋果神秘減少這事,他自己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其實他還是不完全相信鄭衝看見的人就是管生。
他可以接受管生詐了屍,或變成了鬼,但無法接受他偷吃蘋果,甚至還有可能想去抓只貓來吃這樣滑稽的事。
他了解管生。
這傢伙要真變成了鬼,第一個要去的地方,應該是後院聆風苑。
他會去找那兩個迷死人不償命的丫頭。
或是她倆其中一個。
想到這裡,五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再有兩天,兩位可愛的姑娘就要跟著她們師傅一道離開。
她們要去都城了。
可憐的管生,你再也見不到她們了。
想到這裡,五兒再次朝紋絲不動的棺材瞄了一眼。
我說得對嗎?怎麼,你同意了?
五兒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見了什麼動靜。
不會吧。
他豎起耳朵,專注地聽。
當然了,即便管生真從棺材裡爬了出來,大家兄弟一場,想必也不會害自己。
沒什麼好怕的。
你看,我還天天都來給你換蠟燭呢。
他在心裡說。
再說這裡畢竟是道觀。
經幡上那些鮮紅的符文雖然不是壓勝之咒,但對鬼魅精怪畢竟具有無可置疑的震懾作用,這也讓五兒感到些許安心。
棺材裡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五兒輕輕吁了口氣。
自己嚇自己。
他將已快燃燒到根部的蠟燭一根根取下來,重新換上新的,然後躡手躡腳走到還散發著新鮮松木味的棺材跟前鞠了個躬。
“好兄弟,”他雙手緊握,舉在胸前,嘴裡嘀嘀咕咕,“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託夢給我。想吃水果,明天下葬時給你多添些就是。請再別以這種方式來驚嚇大家了,好不好?”
“好。”一個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