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吳遊輾轉來到了一群手無寸鐵的女香客當中,他要從中選一個身份最高貴的挾持,如此才能有跟鎮撫司那群瘋狗談判的機會。
吳遊想起適才在抄手遊廊上遇見的世家小姐,眼裡掠過一絲惋惜。
若不是怕驚動那些人,挾持她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正巧這時蘇冉吃撐了出來透氣,兩隻手還搭在肚子上,心滿意足。而跟著她的丫鬟翠兒正在屋裡鋪床,若是她此時轉過身去,就會看到窗戶上多出來一道高大的影子。
而這影子正在緩緩朝小姐那裡靠近。
吳遊看著蘇冉一身裝扮,通身衣裳都是用最好的蜀錦裁製,便知她身份不俗。時間不等人,就你了!
誰知就在這時,鐘響如雷貫耳。
咚!
咚!!
咚!!!
第三聲時,待在屋裡的香客們都紛紛出來了,蘇冉也發現了吳遊的存在,生了警惕。
吳遊眼看四周都是人,不甘心地低下頭,若無其事地走了,只是停在屋簷下時,眼神直直望著方才走來的方向,眼神比頭頂的天還要陰騭幾分。
沈霜寧敲了會兒鍾,手已然痠疼,阿蘅則在一旁為她打傘。
寺院鐘響,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如此一來,那人想要人眼皮子底下作惡也就不容易了。
事態緊急,沈霜寧腿腳不快,吩咐阿蘅趕緊去給沈二他們通風報信。
沈霜寧落在後面,看了眼被陰霾籠罩的天,愈發不安起來。
阿蘅的影子已經看不到了,沈霜寧背靠柱子歇了會兒,喘了口氣。
人不會永遠幸運。
沈霜寧注意到有人來了。
只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那人就站在不遠處盯著她,那雙眼如同毒蛇一般,陰冷可怖。
沈霜寧強行鎮定下來,假裝不在意的往另一個方向走,卻驚悚地發現,那人竟然冒雨穿過庭院,徑直朝她走了過來!
腦袋“轟”的一聲,完蛋了。
她心跳越來越快,走得也越來越快,餘光卻發現彼此的距離在快速拉近!
沈霜寧終於跑了起來,內心祈禱沈二他們能快點出現。
就在拐過一個轉角時,沈霜寧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心裡升起希冀......
然而,待看清是誰,沈霜寧卻是一愣。
遊廊盡頭,蕭景淵玄袍玉冠,手持一把弓箭,對準了她這頭。
視線相觸的一瞬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霜寧往地上一滾,利箭破空而來掠過她頭頂,帶著萬鈞之力!
緊接著,狠狠射穿了吳遊的左肩,使得他向後踉蹌了幾步。
吳遊臉色鉅變,用力將箭折斷,而後捂著傷口頭也不回地往回跑,豈料才邁出兩步,右腿又捱了一箭!
砰!
“啊——!!”
吳遊向前跪倒在地,還在往前爬,此刻他滿腦子想的是:絕不能落入鎮撫司手裡......
可整個庭院,已然被鎮撫司的黑甲衛團團圍住,狂風驟雨下,屋簷上立著幾十名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氣勢森森。
吳遊的臉色徹底慘白,瀕臨絕望之際,內心莫名湧出一股怨恨來,他惡狠狠地回頭,看著那逐漸走近的新任鎮撫使大人,咧起嘴冷笑:
“乳臭未乾的小兒,就憑你也想審我?你可比袁振峰差得遠了!”
袁振峰,上一任鎮撫司,正是被吳遊殘忍殺害,死時衣不蔽體,毫無尊嚴。
燕王妃,也姓袁。
沈霜寧眉心一跳。
印象中,閩中袁氏甚少在朝堂活躍,只有一位負責鎮守東海的大將軍,是蕭景淵的舅舅。
然而,這位大將軍在十多年前抗擊海寇中不幸犧牲,頭顱被海寇割下,一家老小也被海寇所殺。這一戰是大梁的恥辱。
沈霜寧嫁入燕王府時,只有兩個袁氏族人現身,卻也不知為何早早離席,沈霜寧連跟他們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過去的事,她並不清楚,眼下只好奇,這袁振峰,跟蕭景淵又是什麼關係?
暴雨傾盆,風捲著雨絲斜斜飄進來,整個庭院化作一片白茫茫的水澤,立在屋簷上的黑衣人卻巋然不動,滿庭肅殺之氣。
沈霜寧後背緊貼著牆,小臉蒼白,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一幕,她隱隱覺得自己意外被捲入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蕭景淵目不斜視,長腿徑直掠過她,彷彿渾不在意她為何在此。
一隻被黑色長靴包裹的腳用力踩在吳遊腹部的傷口上,後者立時發出痛苦難忍的慘叫。
“殺了我!你有種殺了我啊!!”吳遊厲聲叫囂著,視線內一片血紅。
頭頂落下的嗓音如珠玉落盤,卻凝著冰冷的殺意。
“吳遊。”
吳游下意識吞嚥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
“聖天教的成員名單交出來,留你全屍。”
吳遊裝傻道:“什麼聖天教?我不知道!”
吳遊?沈霜寧記起來了,此人是個逃犯,身上揹負一樁滅門案,昔年殺光了莫家人後逃匿,一直未落網。
而聖天教,沈霜寧聽父親說過,是個偽託仙神、威脅朝廷的邪教,多年來都未停止過煽動叛亂,是宣文帝的心腹大患。
起初北鎮撫司的創立,也是為了拔除聖天教這根釘子。
吳遊竟和聖天教有關?
這麼說,蕭景淵從真定回來,是為了追查聖天教......
“袁振峰活該去死,誰叫他多管閒事?我當初對他還是手軟了,我就該在他死後,給他開膛破肚!!”
明眼人都看得出吳遊在故意激怒蕭景淵,就連沈霜寧都有點擔心他會就此殺了吳遊,可是沒有。
蕭景淵盯了吳遊片刻,看得吳遊渾身發毛,而後吳遊就被鎮撫司的人堵住嘴,拖進一間屋子。
站在屋簷上的黑甲衛也紛紛跳了下來,等候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