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淵簡直是有病!
看著小女娘逐漸通紅溼潤的眼睛,蕭景淵心口莫名陷下一角,他下意識皺了眉,鬆開她的手。
淡淡道:“既如此,你為何遮遮掩掩?”
一獲得自由,沈霜寧立馬退了兩步,跟他拉開距離。
“先是帶我走密道,又是蒙我的眼睛,再是恐嚇,換作是你,你難道不會提防?”
許是太氣憤,心裡對蕭景淵的畏懼都減弱了幾分。
沈霜寧揉著被他捏疼的手腕,憤憤道:“再說了,憑什麼你問我,我就一定要告訴你?”
蕭景淵聞言,探手入懷,將一塊玄色令牌展示在她眼前。
見此令牌,沈霜寧心下一驚。
這東西她認得,是北鎮撫司指揮使的令牌。
北鎮撫司掌管詔獄,偵察、逮捕與審訊,擁有獨立的司法權,可奉皇命逮捕任何人,且不需要經過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凌駕於他們之上。
換句話說,北鎮撫司就是專門為皇帝辦事,而鎮撫使有先斬後奏的特權。
他只需一個懷疑,便能請你去喝茶,吃牢飯。
可是,北鎮撫司不是早就被解散了嗎?怎麼又捲土重來了?蕭景淵被任命為鎮撫使,又是什麼時候的事?這麼大的事,外間竟一點風聲也無。
宣文帝,到底想做什麼?
蕭景淵看著沈霜寧的臉色變了又變,忽地笑了一下:“看來四小姐認得此物,那我就不用浪費口舌了。”
他收回令牌,對沈霜寧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霜寧竭力壓下心底的震撼,老實地坐在了他對面,沒敢看他的眼睛。
現在,蕭景淵有足夠的資格“審問”她,而她不得不配合。
鎮撫使大人將話題引回了“土豆”上面,沈霜寧生無可戀地將行商一事老實交代。
得知榮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居然有行商的念頭,蕭景淵挑了挑眉。
然他對沈府的家事完全不感興趣,又問:“這土豆能賺幾個錢?用得著你這麼執著?”
沈霜寧知道他富可敵國,不會貪圖她這點利益,於是為了打消他的懷疑,跟他分析起種土豆的好處。
“此物耐旱耐貧瘠、產量高且穩定、可彌補糧食短缺、易儲存且能跨季食用......”
蕭景淵靜靜聽著,偶爾會插一兩句嘴,面色是一如往常的平靜,眼神卻越來越亮。
沒想到這麼小的土豆,居然還能代替糧食。
就是不知這小東西能否在北境種下?
事實又是否如她所說的這般?
沈霜寧神情認真,說了許多,未留意到蕭景淵親自給她倒了兩杯茶。
一番交談下來,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去。
蕭景淵最後問了一個問題:“天底下有這麼好的東西,別人都不知,敢問四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這個問題,沈霜寧早就想好了,原本是用來應付母親的,卻不想蕭景淵做了第一人。
“是我兩年前無意中從一本舶來書籍上看到的,不過已經丟失了。這土豆原也不是中原產物,而是從西域傳來,只是時年我朝百姓不接受這種外來物,認為會壞了土地,是以沒有普遍傳播。”
沈霜寧道:“世子不信我的話,大可以去查。”
蕭景淵看著她道:“我自會查清楚的。”
沈霜寧一噎,道:“那現在我可以拿走了嗎?”
蕭景淵冷白的指節輕叩桌角,一時不語。
沈霜寧額角漸漸沁出冷汗。
朝中局勢錯綜複雜,燕王府和榮國公府一直以來都不是一個派系。
蕭氏一族向來效忠的都是宣文帝,太子是誰,無關緊要,但可以明確的是,蕭氏一族也在處處提防著長公主。
而今局勢尚未明朗,榮國公府雖未明確站隊,沈琅卻是受過長公主的恩惠。再者,前不久閨儀比試中,沈霜寧在長公主提拔下奪了魁首。
那時身在局中還未覺得不妥,後來察覺端倪,回了國公府後越想越是輾轉難眠,若是有心人仔細一查,難保不會猜忌榮國公府投靠了長公主。
也許此刻在蕭世子眼裡,沈霜寧費盡心思尋找的“金土豆”,正是長公主在背後授意。
別人或許不知,但沈霜寧知道長公主掌有兵權,這土豆若是悄悄種下,不知能養活多少私兵......若是這樣想,就能說得通為何蕭景淵將她當“犯人”來審了。
沈霜寧一時後悔,不該將土豆的好處都悉數告訴了蕭景淵,若是他在心裡篤定她跟長公主有牽扯,保不齊就一狠心,就過河拆橋了呢?
轉眸瞥一眼窗外,嚥了嚥唾沫,這裡真是殺人埋屍的好地方......
不一會兒,蕭景淵終於開口。
“你可以走,但此物要留下。”
“你......”
沈霜寧聞言,便有點坐不住了。
她來這兒就是為了這物,費了半天口水,結果要空手而歸?
事關榮國公府的命運,沈霜寧忍不了,倏地站了起來,嬌俏的小臉浮現出薄怒來。
“世子這是何意?我已悉數交代,此物有利於天下,無害社稷,你為何還不肯給我?”
“因為我不信你。”蕭景淵抬眼,冷睨著她,眉目間是她所熟悉的不近人情。
行,大不了她回頭自己找!
沈霜寧扭頭就走。
到門口時,身後的蕭景淵不緊不慢地開口:“那片山頭已經被挖空了,四小姐想自己去尋,沒關係,可以試試是你快,還是鎮撫司快。”
這個人簡直厚顏無恥!
沈霜寧吸了口氣,轉身大步走了回去,手撐在桌上,道:“世子究竟想怎麼樣?”
蕭景淵眉宇間透出幾分霸道:“你與我交易。”
沈霜寧聞言,心裡是萬般不願,可若是不答應,便是跟蕭景淵對著幹。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與燕王府為敵。
於是沈霜寧坐了下來,心平氣和道:“世子早說不就好了,如果是交易,一切好商量。”
“你說此物每畝能產八至十二石,若真是如此,我要七成利。”蕭景淵道。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不過,蕭景淵要這麼多土豆做作甚?莫非,是為了充當糧草?還是防止她跟長公主交易?
沈霜寧咬了咬牙道:“可以。但是你要告訴我,你要這麼多糧食做什麼。”
如果是豢養燕王府的私兵,就太危險了,她絕不能趟這渾水。
蕭景淵指尖輕叩茶盞,抬眸看著她,彷彿洞悉她的想法:“自然不是你想的那樣,至於我拿來做什麼,四小姐就不需要知道了。”
聞言,沈霜寧鬆了口氣,卻也沒有完全信任他,不過眼下她沒得選,只能跟他合作。
事情談得差不多了,沈霜寧道:“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蕭景淵只淡淡頷首。
沈霜寧將土豆裝進布袋,正要走時想起了什麼,便道:“之前祖母找王妃說親,我並不知情,若我知道的話,我會攔著她的。國公府事先也不知燕王府的打算,他們都是為我好,無意破壞你跟宋姐姐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