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跟沈四小姐共乘一匹白馬,來到了岸邊。
謝臨先下馬後,才扶著沈霜寧下來。
今日謝臨穿一身紅色勁裝,銀線暗紋披風,風流倜儻,而沈四小姐穿著緋色荷裙,裙狀如荷葉,色澤鮮豔,恰似出水芙蓉。
二人並肩而立時,微風輕拂,女子的裙裾隨風揚起,與謝臨的披風相互纏繞,交織出一片旖旎。
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蕭景淵的視線落在二人身上,手指微微一蜷,心下升起一股微妙的不舒服,彷彿有什麼超出了掌控。
只是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臉上一片淡漠。
王煥之坐在下首,掀起眸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新上任的鎮撫使,猜不透他的心思。
蕭景淵已然將視線收回,然後丟給他幾張銀票:“醉雲樓有個隱蔽的地下賭莊,你去那賭,輸贏都是你的。”
王煥之手指有些顫抖,喉間劇烈滾動,他盯著八百兩銀票,渾濁的眼球裡燃起兩簇貪婪的鬼火——那不是看錢的眼神,分明是餓鬼見了血食的癲狂。
他飛快地將銀票塞進腰帶裡,笑容諂媚至極:“多,多謝大人,我一定好好辦!”
蘇琛看著他,眼裡有一閃而逝的厭惡。
王煥之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早就賭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直到前些日把母親看病的錢賭光了,給母親辦喪後才渾渾噩噩的消停了一陣。
重用這樣的人是有風險的,可唯有這樣,才能釣到藏在水底的大魚。
船靠了岸,王煥之和其他人紛紛告辭,只剩蕭景淵、蘇琛和蕭何還在船上。
蘇琛看蕭景淵沒有要下船的意思,於是往後一靠,懶散道:“索性今日無事,你我便賞一賞這春日美景。”
船伕得了吩咐,往湖的另一側緩緩劃去。
沈霜寧並不知蕭景淵的存在,更沒有往湖面上看。
她將沈菱護在身後,欺霜賽雪的臉上浮現怒意,對同樣狼狽的衛純冷聲道:“阿菱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衛小姐,還請你給我一個解釋。”
衛純對上沈霜寧那雙冷冽的杏眼時,心頭一震,莫名感到畏懼。
奇怪,明明年紀比她還小一些,怎麼會有這麼震懾人的眼神?
衛純心虛地別開臉,瞪著沈菱道:“我什麼都沒做,是她先動手的!”
沈菱氣憤道:“分明是你在背後編排我阿姐在先!林小姐,當時你在場,你說句話啊!”
見眾人朝她看來,林婉容又看了眼沈霜寧,嗓音逐漸弱了下去:“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別問我。”
衛純唇角輕勾。
“你......”沈菱瞪大眼睛,她沒想到林婉容會包庇衛純,“林小姐,你方才分明也聽見了!”
她不想把衛純的話說出來,因為那實在太難聽了。
林婉容察覺到謝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沒敢看他,只輕聲道:“無論如何,打人是不對的,五姑娘該跟衛小姐道歉。”
一看有人給自己撐腰,衛純便有了底氣,當即倒打一耙:“是,我衛府是比不上你們國公府顯赫,但你們也不能隨便欺辱人啊。大家都看看,這就是國公府女娘的教養嗎?”
謝臨擰起眉,他雖不認識這衛小姐是什麼人,但他平生最厭這種煽風點火,胡攪蠻纏之流,更何況她傷害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謝臨可忍不了。
然而沈霜寧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管。
謝臨一頓,他尊重她,便抱臂在一旁瞧著,只是心裡暗暗記下了衛府。
前陣子沈家女在閨儀比試上出盡風頭,沈菱和沈霜寧都拿到了長公主所賜的玉牌,此事自然有人心裡不服氣。眼下經過衛純一番顛倒黑白,她們更加覺得沈家女德不配位。
堂堂國公府貴女,閨儀典範,竟然在外仗勢欺人,對別的小姐又打又罵。
此事若傳揚出去,丟得何止是國公府的臉,還會給長公主蒙羞!
衛純心想,最好是讓長公主知曉,說不定長公主一怒之下,就會收走賜給沈家女的榮耀!
誰知沈霜寧突然上前兩步,揮手就扇了衛純一耳光。
眾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驚,衛純也愣住了,一時沒了反應。
沈霜寧寒聲道:“衛純,上次在閨儀比試你屢次陷害我和阿菱,你當真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裴夫人仁慈,沒有當場點你,保全了你和衛府顏面。而我念在衛伯父跟家父是同僚的份上,也不與你計較。”
“可這並不代表,我會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惡,你背後如何編排我,我不在意,但你不該冒犯榮國公府,這是我的底線。”
衛純捂著臉,嘴角抽搐,被沈霜寧的氣勢逼得退了兩步。
沈四小姐當著眾人的面動了手,可那一身大家閨秀的氣度分毫未損,腰背挺得筆直如青竹,袖口的芙蕖刺繡隨動作輕輕落下,反將縮在一旁的衛純襯得聳肩塌背,活像個醃臢不堪的跳樑小醜。
說來也奇,瞧著沈四小姐咄咄逼人的模樣,竟覺得美人動怒合該如此——彷彿四小姐做什麼都是對的。
謝臨原是立在一旁,看她這般磊落爽利的將小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還挺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