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全然未察覺到蕭景淵臉色不對勁,接著道:“我先才從國公府走時,無意聽見四小姐似乎要去赴約,對方貌似是位公子,也不知是什麼的人,能入得了四小姐的眼......”
陳嘉嘆息一聲,似是遺憾。
剛走進來的蘇琛聞言,不由瞥了蕭景淵一眼,見他神色不虞,於是暗暗敲打了一下陳嘉:“你個三十好幾的人,連個媳婦都沒有,倒是操心起閨閣女子的婚事,我看你是種地種傻了。”
然後陳嘉就是個榆木腦袋,根本看不懂蘇琛的眼色,只惋惜道:“我只是覺得像四小姐那樣的人,不該被困在深宅大院裡。”
這句話令在場的另外兩個男人沉默。
而陳嘉似是隨口一說,說完便匆匆地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蘇琛這才瞥了眼陳嘉離去的背影,眼神複雜。
原本是派陳嘉去監視四小姐的,可怎麼感覺......陳嘉已經被策反了?
“何事?”蕭景淵已然恢復如常,淡聲道。
蘇琛回神,正色道:“那個王煥之一夜之間就把錢賭完了,一分不剩,還倒欠了賭場一百五十兩,我給他填上了,又給了他五百兩。”
“不過他還真有幾分本事......”蘇琛從袖口中取出一張圖紙,上前放到案几上,“這是他畫的地下賭坊的輿圖,還挺詳細,只怕不出三日,那地方就能被他摸清了。是個人才。”
蕭景淵拾起那輿圖掃了眼,道:“他曾在刑部任職,有勘輿繪影的底子,可惜沾了賭,把勘輿圖當牌譜畫,才被髮落到兵馬司餵馬。”
“自作孽不可活。”蘇琛又道,“你用他是在‘養蠱’。”
“人皆有可用之價值。是先生教我的。”蕭景淵一臉淡然將圖紙收入檀木匣,銅鎖“咔嗒”扣合。
蘇琛瞥見那檀木匣中一抹豔色,也沒看清是何物,便收回了視線,接著道:“所以你便利用四小姐,假借交易之名一步步拉她上賊船,藉此牽住榮國公府。”
蕭景淵捏著茶盞的手頓在半空,道:“我若是想牽住榮國公府,娶她便是最直接的辦法,何必如此麻煩。”
蘇琛想了想,頷首道:“說的也是,不過她未必想嫁給你。”
蕭景淵卻是很平靜的答了一句:“婚姻嫁娶有時並非個人說了算。”
蘇琛隱隱覺著他這話頗有深意。
蘇琛話音一轉:“但她若是嫁進謝家,於你也是有利的。”
那侯夫人常玉公主是宣文帝的人,若是沈霜寧嫁進謝家,也能杜絕了長公主要拉攏榮國公府的念頭。
蕭景淵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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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沈霜寧一身騎馬裝束格外利落,月白短襖裁得窄肩修袖,下襬微揚時露出藕色馬面裙的精緻襴邊,颯爽又不失溫婉,謝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獨自坐在馬上,謝臨則牽著馬走在身側。
“據說小侯爺和蕭世子相熟。”沈霜寧不動聲色問道。
謝臨聞言一笑:“我和阿淵是不打不相識,在通北大營時我倆都是刺頭,一起捱了不少軍棍,也互相救過彼此性命,他是我最敬佩之人。後來他去了北境,我去了邕州,各奔南北,結果回京的日子都差不多。”
謝臨又道:“說起來,我原是想帶他來見一見你的,可他是個大忙人,連我都很難見他一面。”
沈霜寧心裡嘀咕:我昨日才見,也不見得他有多忙,還有功夫替你審我呢。
謝臨:“下次有機會,我在府中設宴,你一定要見見他。”
沈霜寧訕笑。
謝臨又道:“寧寧怎麼說起他來了?”
“不過是聽聞你與他相交甚篤,有些意外罷了。”沈霜寧輕聲道。
謝臨在內心鬆了口氣。
先前榮國公府要跟燕王府議親,考慮的便是蕭景淵,雖這件事沒了下文,但謝臨還是有點介意的。
他自然是很放心蕭景淵的,只是蕭世子太優秀、太耀眼,他怕自己的寧寧會被好兄弟吸引,是以這也是為何他一直不曾主動對她提過蕭景淵這個人。
少年動了情,情緒難免會有些敏感,擔憂心上人的注意被別人搶了去。
“阿淵那人......”謝臨斟酌著用詞,“雖與我是生死之交,但他性子太過冷硬,也就能對宋家表妹能說上幾句軟話,你若見了他,就當他是塊冰鐵,不必太在意。”
沈霜寧輕輕“嗯”了一聲。
兩日後,陳嘉辭別老母親,坐上國公府的馬車,沈霜寧親自來送。
她知道陳嘉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年邁的母親,便向他保證:“我會派人好生照顧令堂,先生放心去,我等先生的好訊息。”
四小姐會來送他,是陳嘉沒想到的,他何德何能?
陳嘉心裡既溫暖又感激,四小姐跟蕭世子一樣,對他有知遇之恩。
陳嘉下定決心,定要做出一番成就來,不讓四小姐失望。
“定不負四小姐所託!告辭!”
陳嘉踏上馬車,帶著一車“金土豆”去了江亭。
車軲轆緩緩轉了起來,漸漸遠去。
壓在沈霜寧心頭一顆巨石落下,將土豆交給陳嘉,她很放心,她自己找不到比陳嘉更適合的人了。
哪怕陳嘉是蕭景淵派來監視她的,她沒那麼在意了,甚至感謝他將陳嘉送到她身邊。
......
之後一連幾日,沈霜寧都會抽空來跟謝臨討教騎術。
她是謝臨見過悟性最高的女子,一點就通,膽子大還刻苦,不過三五日,她已能控著那匹高麗馬小跑著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