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淵終究還是看了沈霜寧寫給謝臨的信。
她寫得一手好字,娟秀漂亮,又十分利落。
但奇怪的是,蕭景淵竟從她的字跡裡看出一絲熟悉的感覺。
只不過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信的內容上,並未過多留意這一點。
一目十行。
信上多是些關懷囑咐,沒有肉麻之語,但最後一句“願君平安歸來”,實在刺痛了蕭景淵的眼睛。
前世她似乎從未給他寄過信,或許有,但他沒有夢見。
但想想若是有的話,現在看她寫信關心別的男子,還是挺諷刺的一件事。
且宋惜枝說她得知謝臨受傷時,是急得快要哭了?不知前世他行軍打仗受傷,她可否為他掉過兩滴淚?
須臾,蕭景淵放下手中的信,揉了揉額角。
他不該總想著這件事。
謝臨中埋伏一事他是清楚的,不過他卻是知道謝臨是故意為之,為的是讓黑風寨的匪徒放鬆警惕。
謝臨並非有勇無謀之人,若是真的受傷嚴重,他定會封鎖訊息,秘而不宣。
以沈霜寧的腦子不會猜不到,只是有個詞叫做“關心則亂”。
儋州離京城很遠,要想等到回信最少也要七日。
沈霜寧去鎮撫司時就反應過來謝臨受傷應是另有內情,否則蕭景淵不會毫無動作,不過寫信給小侯爺也沒錯,至少他收到了也會很高興吧。
沈霜寧還未等到謝臨回信,就先收到了江亭田莊陳先生寄來的信。
信上說江亭水土種土豆正好,讓她放心,夏季就能有所收成,陳先生還閒聊幾句江亭的風土人情,問四小姐安好,最後是問他尚在京城的母親。
陳母早年勞作導致腰不好,沈霜寧已經派人去照顧了,可陳母不習慣旁人照料,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是個固執的老太婆,倒是與陳嘉有幾分相似。
不過好在有慕漁為她施針,陳母的腰傷有所好轉。
沈霜寧親自執筆給他回了信,大致也是讓他安心待在那邊,過段時日她也會過去看看。
然而這封信並未直接送去江亭,而是被人截下,先送到了蕭景淵這裡,由他過目。
說到底,他並未完全信任她。
而這一回,蕭景淵總算察覺到為何沈霜寧的字跡會給他一種微妙的熟悉感了。
只因她的字與他竟有些相似。
蕭景淵皺了皺眉,是巧合麼?
他暗自留心這一點。
隨即給陳嘉寫了封信後,才連同沈霜寧的信一同交給下屬,寄去江亭。
之後兩日,沈霜寧以去找裴晴聊天解悶為由,在鎮國公府裡和裴執準備長公主的生辰宴。
裴晴也準備了一支祈福舞,沈霜寧撫琴,裴執吹簫,裴晴則伴舞,幾人配合得很默契。
起初沈霜寧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來,可漸漸地便覺得很享受,大抵是有種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感覺。
裴執為人溫柔又細心,還極有分寸,知曉何時靠近、何時退遠。
這個人不僅智商高,情商也高,與他相處,是跟謝臨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謝臨像熱烈的太陽,帶有純粹炙熱的生命力,而裴執則像潺潺流水,溫潤無聲卻自有力量,會在不知不覺間讓你的心平和下來。
沈霜寧心想,如果不是心裡還有點忌憚,她或許能跟他成為交心的朋友。
而關於上次紫辰閣的事,既然裴執不願說,沈霜寧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一曲畢,外面又下起了雨,兩人歇息時便站在屋簷下觀雨。
“三公子也喜歡觀雨?”沈霜寧轉眸看他。
裴執一身白衣,如竹如玉,瞧著有些病弱,卻並不纖瘦。
他的目光穿過雨幕,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微微啟唇道:“喜歡。”
“觀雨會使人心緒平靜。”他又輕聲補了一句。
沈霜寧於是笑道:“三公子看起來不像是需要冷靜的人。”
裴執這才轉過頭來看她,微微一笑:“是麼?”
這時,裴晴親自端了果盤過來。
“寧姐姐,三哥,別在那站著啊,快來吃果子。”
沈霜寧先行過去,看著桌上的果子,忽然就覺得眼熟。
她伸手去嚐了一個,果然是寒山寺吃過的“野果”!
“這果子你從哪弄來的?”
裴晴坐在石桌旁,抓起一個塞進嘴裡,臉頰鼓鼓囊囊:“就是從府裡拿的啊,我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弄回來的,說是叫覆盆子?好像是這個名字。”
裴執看到那盤鮮紅色的果子時,眸光微微一閃。
沈霜寧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裴執看去,眼神有些狐疑。
而裴執的表情已恢復如常,他抬腳走了過去,若無其事地抓起一顆果子嚐了一口,又
若無其事地評價一番:“酸甜多汁,有種山野之氣,應是山上的一種野果,我猜是母親去寺裡拿回來的。”
裴夫人昨日的確去了寺廟祈福。
“原來這叫覆盆子。”沈霜寧輕聲道。
每次去寒山寺都會有小師父送給她,她還道是自己幸運,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沈霜寧看破不說破,她在裴晴身旁坐下,跟她一起吃。
裴執看了她一眼,也跟著坐下了,只是沒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