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不必試探我。”
蕭景淵半張臉沉在夜色中,令人捉摸不透。
太子並不在意蕭景淵的警告,眼睛死死盯著對方道:“你不肯娶她,到底是因為宋章下令殺了袁振峰,你不願娶仇人的孫女,還是因為......那位沈四姑娘?”
蕭景淵摩挲著酒杯,沒說話。
太子忽地笑了一下,移開了目光,又問了一遍:“你當真不會娶她?無論如何都不會?”
蕭景淵道:“我從不說第二遍。”
太子嗤笑道:“你真是無情。”
蕭景淵轉眸看太子:“是殿下要對宋家趕盡殺絕,不是微臣,要論無情,殿下要比臣更勝一籌。”
太子的表情有了極細微的變化,溫和的臉龐有一瞬間的扭曲。
蕭景淵從容地飲著酒,緩緩轉動酒杯,眼睛望著外面寂寥的深夜。
太子之所以想讓宋家滅亡,他多少了解一點。
二十年前先皇后亡故,跟宋章有很大關係。
先皇后慧眼識珠,一手將宋章提拔起來,視若心腹。
先皇后對宋章有知遇之恩,然而宋章卻恩將仇報,在先皇后後位不保之時,轉頭投靠了她的死對頭,也就是如今的王皇后。
就在先皇后拼命保住自己的勢力時,宋章給皇帝送去了先皇后結黨營私的確鑿證據。
彼時宋章是先皇后最大的倚仗,可以說宋章的背叛間接導致了她的死亡。
先皇后面對滿盤皆輸的局面,為了保住年幼的太子和母家的榮耀,選擇在寢殿懸樑自盡。
彼時的翟羽不過五歲,宮人驚惶的哭喊與寢殿裡晃盪的素白綢帶,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先皇后的死不是什麼秘密,隨著翟羽年歲漸長,輕易就能查清母親死亡的真相,所以多年籌謀,一心想要滅了宋家。
只是恐怕太子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喜歡上仇人的血脈,所以他有那麼一絲心軟了。
於是在紫辰閣裡,太子主動告訴蕭景淵,他要提前對付宋家了,就是故意給蕭景淵去給宋惜枝通風報信的機會。
宋惜枝毫不猶豫將自己的祖父賣了,太子很欣慰,但他還是不肯輕易放過踩著先皇后屍骨,享受榮華的宋家人。
若是蕭景淵願意娶宋惜枝,她便有了倚仗,那麼太子就可以放開手腳去滅了宋家。
可太子沒想到,蕭景淵會如此無情。
太子一連喝了幾杯,面上已有濃烈的醉意,手指攥緊了酒杯,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你說宋章是不是很可恨?”太子喃喃道,“他的所作所為,既害了宋家,也害得他的孫女失去幸福。”
他並沒有看見,太子妃就站在門外,而且站那有一會兒了。
太子忽然伸手,用力握住蕭景淵的手,一副哀求的口吻道:“算孤求你,你護著她好不好?你仁慈一點,她那麼可憐,你別對她這麼狠心,那都是宋章的錯,與她無關......”
這番話也不知到底是對蕭景淵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蕭景淵並不作聲。
對於宋惜枝,他早已權衡利弊過,若是太子最終還是選擇對宋家動手,他自會在不損害王府利益的前提下,護著她些。
但這一點他不會讓太子知曉,唯有這樣,太子才不會對宋家趕盡殺絕。
太子妃終於走了過來。
“太子殿下,別喝了。”太子妃俯下身,在太子耳邊說道,語氣輕柔。
太子已經將腦袋深深垂了下去,沒有任何反應。
太子妃眼眶溼濡,看起來很難過,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將太子扶了起來,纖瘦的身子竭力撐著他,朝蕭景淵露出一抹略顯苦澀的笑:“殿下醉了就喜歡胡言亂語,讓世子見笑了。”
“無礙,先扶殿下回去醒醒酒吧,微臣告退。”蕭景淵擱下酒杯,從座中起身。
太子這妃子笑後勁十足,他酒量一向不錯,這才喝了四五杯,站起來時便有些犯暈了。
蕭景淵蹙眉,抬手揉了揉額角。
太子妃道:“我讓人提前做了醒酒湯,世子喝完再走吧。”
宮門早已下鑰,但蕭景淵手握聖上所賜的腰牌,有“御前免召”的特權,可隨時出入宮門。
不過蕭景淵卻不願待太晚,便婉拒了太子妃的好意。
太子妃見狀也不勉強,扭頭吩咐宮人送蕭世子出去。
出了東宮,蕭景淵便讓宮人回去了,沒讓人跟著。
此時長樂宮偏殿,燈火通明。
沈霜寧剛洗漱完畢,正躺在貴妃榻上看書。
一頭柔軟烏黑的長髮披在肩上,髮尾還有點潮,腿上披著一張雪白的絨毯,一雙白皙的腳丫露在外面。
手指慢慢翻著書頁,看得極認真,抬起來的手袖口下滑,露出來的一節手腕白皙如玉。
窗外有風吹進來,漸漸地有些刺骨了,她正想讓阿蘅把窗戶關上,結果抬眼時就看見蕭景淵不知何時站在了珠簾外!
這跟見鬼了沒什麼區別。
沈霜寧臉色微變,立即坐了起來,看見對方仍站在那裡不動,她於是試探地喚了聲:“世子?”
蕭景淵終於有了動靜,指節挑開垂落的簾櫳,靴底碾過地面的聲響透著沉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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