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住的層層紗賬摩擦發出沙沙聲,榻邊的案几上隔著的茶已經凍成了冰坨子,不遠處的紅泥小火爐泛著幽幽藍光,沒有半點溫度。
“我不是說過不要任何人進來?那個藥不能隨便亂服,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隔著紗賬看不清裡頭,只有極其虛弱的聲音傳出來,光是聽著就讓人遍體生寒。
“所以你最近沒服藥麼?”
南瑾瑜明顯驚呆了,想到他近來瞧著氣色一直都不大好,原以為是操勞過度導致的,不想竟然是因為沒服藥。
榻上的銀色身影一僵卻沒有回頭,慍怒的神色變成了苦笑。
不想自己竟對那隻野狐狸這般著魔了麼?連夜魅的聲音都能聽岔了!
還是說噬心蠱著實厲害,蠱惑人心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反正死不了,服不服藥又有和關係?”
蕭琛微微搖頭,自言自語道。
她決定要走的時候,竟然那般開心,他從未見過她笑得那本明媚,許是知道白家人是她真正可以儀仗的吧?自然無需留在這裡寄人籬下,對自己更是毫無留戀……
“聽起來好有道理,實際上卻狗屁不通!”
南瑾瑜蹙眉,生氣得只想咬人!
她以為蕭琛這個自戀的傢伙定然不會委屈他自己半分,不想他竟然如此任性,難道只是怕她死了麼?
“哼!你最近倒是膽兒肥了!”
蕭琛冷哼,玉白的指尖搭上眉心揉了揉。
夜魅這傢伙太擅長察言觀色了,還是夜影好,話少得像個木樁子!
“我想來膽肥兒,殿下不知?”
南瑾瑜打起簾子上前,就這一會兒掌心已經沾滿了冰水,順著指尖往地毯上滴。
“別白費力氣,你那點兒功力壓制不住我體內的真氣,還容易被反噬。”
蕭琛的語氣有些無奈,他手下這些小子們當真是越來越不濟了,一個個都沒了殺伐果斷的氣勢,整日圍著他家長裡短。
“嗯,反正我也沒打算用內力壓制。”
南瑾瑜微微抬手,真氣源源不斷湧上來,反手在他背上幾處大穴拍下。
“你……”
蕭琛微愣,而後轉過臉來,狹長的眸在見到她臉的時候倏然放大幾分,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寒冰真氣洶湧的從接觸到的位置竄進她的奇經八脈,霸道的驅趕她體內的火屬真氣,喉間猛地噴出一口腥甜。
“噗!”
“收手!”
蕭琛反手遏住她的一隻手腕,但是力氣虛弱得幾乎像在給她撓癢癢,根本無力阻止她輸入真氣。
“閉嘴!”
南瑾瑜瞪他一眼,唇齒間艱難的擠出兩個字,再次重新整理了蕭琛的三觀。
竟敢拿她體內被禁制的內力來壓制他的內息,真是個膽大妄為的瘋丫頭!
“不要命了麼?”
蕭琛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反噬太狠還是噬心蠱控制奪了心神的緣故,思緒飄遠了。
“正相反,我想活得長命百歲啊。”南瑾瑜舔了下嘴角的鮮血,輕笑道:“所以,殿下也要長命百歲才是。”
聽到前半句蕭琛剛想反駁,她便接著說了後半句,他飄飄忽忽的思緒猛地拉回到現實中,想推開她的手也一併收了回來。
“你希望我長命百歲麼?”
“自然。”
南瑾瑜點點頭,臉上十分認真。
她不過是過去吃個飯,這傢伙便惱了,原來竟然是以為她想離開麼?
他們之間的誤會果然太大,有的話還是需要說清楚。
“那你不走了麼?”
蕭琛轉過臉,視線停留在她認真的眉眼間,竟然發覺自己從未真正看清過她的內心。
初見之時,他以為這是個有些小聰明的狡詐小丫頭;熟悉之後,他發發覺她竟然深藏不露懂得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而今,而今他才意識到自己再一次決斷失誤……
“我幾時說過要走了?不過就是去吃個飯!況且,你也沒來得及給我說話的機會便拂袖而去,搞得白家人以為我在這兒活得小心翼翼的。”
南瑾瑜撇嘴,吐槽的話隨口就來。
她是個重症潔癖晚期沒錯兒,可是她不傻啊!
白家人對她雖好,可是她的心思不在什麼女尊世界的一方霸主上面,她只關心他關心的和關心自己的,旁的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一切皆是浮雲!
“你也沒說你只是去吃個飯。”
蕭琛挑了下眉,想到她上午答應得爽快時白督統得意的神色,心裡依舊有氣。
“……”
南瑾瑜語塞,懶得與他一個病人爭辯,只專心將真氣灌注在手掌中,壓制他體內千軍萬馬亂竄的真氣。
主院外。
夜魅躺在房樑上,豎著耳朵聽著裡頭的動靜,有還一陣兒都以為夜影早已經走了,不想一回頭,他人還像個木頭似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唉呀媽呀!嚇我一跳!”夜魅猛地竄起來,還是順手擦了下嘴角可疑的口水。
“鬼見了都害怕的傢伙也會被嚇到麼?”
夜影面無表情道,彷彿方才盯著人家看的不是他。
“你不走想幹嘛呢?”
夜魅懶得與他分辨,眼睛一斜瞧著他,許是因為嘴角太忙的緣故,他的臉瞧著似乎瘦了許多,人倒是越發的精神了。
“想問你點兒事兒。”
夜影睨他一眼,神色有幾分不自然。
“今日的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的麼?首領居然會來找我問什麼事兒?”
夜魅端著架子往牆邊一靠,擺出副風流倜儻捨我其誰的神態,笑得八卦又無恥。
“算了!我還是去問夜白去吧,大不了請他吃頓飯,反正他傷著也喝不了酒,銀子倒是省了。”
夜影搖搖頭,轉身欲走。
他怕是瘋了才會覺得這種事兒來問夜魅比較好,明明夜白更有經驗不是?
“哎……別走啊!什麼事兒你倒是說了再走呀!”
夜魅一付拂袖子,轉身便到了夜影面前,將人堪堪攔在自己面前。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夜影默默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些距離。
早年還在暗衛營中訓練時,夜魅就從不與他們同吃同住,他說他覺輕且脾氣不好,撞上別人打鼾或許會殺人,他本也是不信的,直到有一日教頭死在浴池中,夜魅滿臉是血的走出來,眾人才開始忌憚這個個子不高笑得陰惻惻的小子……
“不是大事兒就不叫事兒了?你耍我呢!”
夜魅瞪他一眼,拽著他的皂靴往地上一放。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夜影的半截腿卻直接陷在了石頭縫裡,像是被埋了半截的雕塑。
“你幼不幼稚啊?”
夜影愣了,多大的人了還玩兒這招?想找打呢吧!
“說不說?不說就把你整個人埋進去,反正首領出來也不難,只是這衣裳就毀了,您來人家若是不介意在這麼多弟兄面前不穿衣服溜一圈兒,我也就隨意了。”
夜魅打了個哈欠,一副我很忙你快點說,說完了好回去洗洗睡的表情,著實十分欠揍。
“我想在燕京買個宅子!不知道買哪裡的合適!”
夜影冷著臉,語速極快說完了,生怕晚一秒他就怎的那麼幹。
“買宅子……作甚?”
夜魅一臉見鬼的神色,音調都有些變調破音了。
“你們買宅子作甚我便買宅子作甚,總不能放著銀子幹看吧?”
夜影抬腳,見陷在土裡的腿拔出來,一臉輕鬆的等著夜魅回答。
夜白那小子才十五便知道攢銀子買宅子了,算起來他十五的時候似乎也是有錢人啊,那時候的宅子還沒有這麼貴,再看看放在錢莊的利錢,明顯是不如買個宅子值錢……
“夜白買宅子是為了娶青衣,你這犯得哪門子邪?”
夜魅震驚的看著他木訥的臉上展現出神往的樣子,忽然覺得心裡一酸。
難怪他總覺得夜影這傢伙最近怪怪的,原來竟然是看上了誰家姑娘,就是不知道誰家姑娘這般倒黴了……
不對!夜影最近能遇到的姑娘,除了郡主和青衣之外,便只有那個無雙花魁之一那個叫做月娘的花娘了!
“你才犯了邪!早知道你不靠譜,就不問你了!算了,我還是去找夜白小子問吧,不就是一頓飯,反正他傷好了也得請……”
夜影嘆了口氣拔腿便走,絲毫沒注意到夜魅臉上近乎崩潰的表情。
“哎……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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