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這是那位公子遞過來的燈謎。”
司儀心驚膽戰將東西遞過去,一個勁兒給燈籠筏上的人使眼色,對方卻無動於衷。
“本公子這謎底如何?”
董佳梁氣定神閒立在燈籠筏上,從頭到腳全然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畢竟他新置辦這身行頭算得上十分昂貴,這般揚眉吐氣在燕京的上流社會行走,於他的仕途定然有極大的幫助,日後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這……還得請花娘定奪。”
司儀擦了下額頭的冷汗,心底感嘆這新人就是不行,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
不知他們怎麼搞了個初出茅廬的窮酸書生來這般重大的場合,這下要被人一鍋端了!
“公子別急呀!”
花娘笑得勉強,接過錦囊開啟,讚美的言辭毫不吝惜躍然紙上,可惜文字美則美矣,卻根本沒讀懂這畫中的含義。
“不急不急!花娘慢慢品。”
董佳梁做了個禮貌的請的動作,面色卻已然洋洋自得。
同樣是太子門客,這等好差事有人等了三年也爭不到,他剛來便得了,不僅如此,還有機會與今年的花娘共度良宵,這風流才子的名聲就要傳遍燕京了!
“這位董公子還是請回吧。”
花娘的臉色忽然冷了下來,將錦囊團成一團扔進水中,臉上的輕蔑之色透著十足的諷刺。
這年頭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來沾染掌燈日的花魁了?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為何?花娘莫不是看走了眼,不若本公子再與你念一遍?”
董佳梁沾沾自喜的臉色忽然被人澆下一盆冷水,尷尬得無以復加。
畢竟他雖沒有打著主子的名號來參與,但是暗地裡的交易卻是一早便訂好了的,不過是個小小的花娘,竟然也敢瞧不起他?
“不必了,花魁燈謎早已經有答案,後面再來多少公子,奴家只怕無福消受。”
花娘掩唇輕笑,眼神飄向遠處獨立於各家畫舫的特殊存在。
董佳梁循著視線看過去,瞧見美輪美奐的張揚畫舫上郝然掛著花娘的燈籠,忽然明白了幾分,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花娘莫不是看中了秦王府的名聲,才這般欺負人?”
他竟然不知秦王府也參與了這其中的買賣,難不成是想搶他們幾成麼?
秦王殿下不是今日才指了婚,為何晚上便公然來沾染花魁?
這樣的男人又如何配得上他心中的白月光?
“此言差矣……”
花娘笑盈盈擺手,便見一直立在後面的男花魁上前來,展開手中那副畫。
“這是秦王府遞來的燈謎謎底,董公子不若自己瞧瞧?”
花郎風度翩翩,開口便實力碾壓站在面前的書生,再加上衣著打扮差距不大,一時間究竟誰是恩客誰是花魁險些都要認不清了。
“不就是……”
董佳梁的視線落在那幅畫上,潦草的字跡帶著幾分稚嫩和懶散,看得人直想皺眉。
秦王其人雖未見過真人,卻早聽聞過關於他的傳言,燕有秦王多智近妖,無論是才名還是身手,都非尋常人可匹敵,又怎會寫出這般醜陋的字跡來?
“想必公子看明白了?那便請回吧。”
花郎將手中的字畫收回錦囊中,神色也冷了下來。
連話都聽不明白,這人只怕死得也不算冤!
“不!這字並非秦王所寫,難不成今年的花魁這般不懂規矩,隨便拿個什麼來便能糊弄人麼?”
董佳梁說得義憤填膺,瞬間吸引了旁邊許多正在遞燈謎的貴族子弟。
“董公子既這般執迷不悟,又何必來問我?”
花郎眉眼微凝,轉身朝那艘畫舫打了個手勢,意味著這頭的燈謎結束了,他們猜中奪了彩頭。
“不過是個小小的花郎,竟也這般不講道理?來人吶!給我將人捉了!”
董佳梁大手一揮,隨即退到了燈籠筏的角落裡,看著身後的打手用上前去,將花郎與花娘團團圍住。
“哎哎哎!這位公子稍安勿躁!我哥哥說的沒錯兒,燈謎確是秦王府奪了彩頭,不過那燈謎確是秦王身邊的姑娘猜的,接燈籠的也是那位姑娘!”
花娘笑盈盈解釋道,不緊不慢的語氣聽起來頗有幾分不爽,卻又慶幸事情興許可以到此為止。
“姑娘?哪位姑娘?”
董佳梁神色狐疑,遠遠的看過去只看得見夜色中燈籠飄渺,卻看不清那巨大的畫舫上有什麼人。
“花娘何必與他廢話?這等場合本就不是套近乎的時候,董公子不若還是先回吧,下月掌燈日再來豈不是更好?”
花郎嫌棄的掃了一眼對方的打手,這般做派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做的什麼生意麼?
早知道便不圖那些銀子接這髒活兒了,沒得平白丟了性命!
“哼!今日若是花魁燈謎謎底不能服眾,本公子還真就不走了!”
董佳梁朝打手使了個眼色,轉身在花船客席上坐下,學著這幾日在京中見過的紈絝子弟的模樣,不想看著卻肖極了那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那董公子請便。”
花娘蹙眉,衝自家兄長使了個眼色。
蠢貨就是蠢貨,無論因為什麼他們都盡力了,只要最後不被牽連誅殺已經算是萬幸,又談何力挽狂瀾呢?
花船繞著岸邊走了一圈回來,參與花魁大賽的各家姑娘已經一一掛出了燈謎的謎底,從猜題機率來說,中標者皆是一水兒的貴公子,再不濟也是有名的商人。
南瑾瑜做了個短暫的夢,夢中她瞧見了自己身處鏡湖中,對面有模糊的影子,彷彿是她自己彷彿又不是她。
“唔……”
“醒了麼?”
微涼的手落在她額頭上,眼前是蕭琛那張放大的妖孽臉,透著十足的關切。
“嗯。”
南瑾瑜微微動了動脖子,發現自己似乎睡著睡著就從榻邊滾到了這妖孽的腿上,好在他是坐著的,並沒有過分曖昧。
“該收網了。”
玉白的手遞過來一杯茶,微涼的夜風吹在臉上,讓南瑾瑜沸騰的血液微微涼了幾分。
“多謝。”
仰頭飲盡茶水,南瑾瑜才發覺這茶的味道似乎不同於之前的,道:“這是什麼茶?裡頭添了東西。”
“壓制你內力爆發的東西,偶爾喝不礙事。”
蕭琛解釋完,拉著她從畫舫頂層一躍,迎風而下。
秦王府的畫舫本就是最高的,三層的畫舫頂上還搭了個涼棚,無論是外觀還是內裡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此刻蕭琛拉著南瑾瑜飛身而下,更是瞬間將整個燕歸湖上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們身上,熱鬧的喧譁聲頓時安靜下來。
“瞧!那是秦王殿下!”
“他身邊的女子是何人啊?”
“生得這般美竟然還會來多花魁令麼?”
“嘖嘖!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議論聲並不掩飾,畢竟來燕歸湖湊熱鬧的多半是男子,南瑾瑜無論是樣貌還是身份都惹人注目,風頭一時無兩。
“這是……”
“便是這位姑娘了。”
花娘笑盈盈道,看董佳梁的神色露出十足的不屑。
這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秦王府的人,踢到鐵板是一定的,說不定還要搭上半條命!
“瑾、瑾瑜……”
董佳梁痴痴的站起來,看著乘風而下的仙女,清冷的月華灑在她身上,竟比這夜色還美上三分。
“恭迎秦王殿下!恭迎天晴郡主!”
花船上的人一一行禮,淹沒了董佳梁那聲呼喚,就連南瑾瑜本人也沒抬眼看他半分。
“免禮。”
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安靜的場面一時間冷了幾分。
蕭琛轉過臉,將南瑾瑜往身邊帶了帶,柔聲道:“你方才遞的那副畫還是收回來吧。”
“啊?”
南瑾瑜剛睡醒還有點懵,仰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