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梢急匆匆跑進來,頭上被人扔了幾片爛菜葉子,新衣裳也扯破了幾處,看起來狼狽不堪。
“正好姑娘我這會兒心情不太好,居然有人願意送上門來當出氣筒?別攔著!放他們進來!”
南瑾瑜冷笑,慢條斯理的開始理袖子,那妖孽不是說她需得勤加練習控制體內的內力麼,正好練練!
“咳咳!姑娘方才還說我呢。”
青衣捂著嘴揶揄道,將綠梢往旁邊一拉,順便塞了個笤帚在她手中。
“小姐說了,統統放進來!”
綠梢咬著牙,朝院外喊了一嗓子,儘管握著笤帚的手慫得直髮顫,臉上卻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沒有後退分毫。
頂著清風苑的大門幾個婆子聞言齊齊後退,外面推門的幾個婆子來不及收力,一擁而入,被瞬間脫力的門帶得連滾帶爬,灰頭土臉的滾進了一地。
“南瑾瑜呢?你給我出來!”
二姨娘踩著好幾個婆子嚷嚷著衝進了院子,手裡拿著把菜刀,身後跟著的丫鬟也都身強體壯,若要說有何不同,那便是這些丫鬟婆子都長得無一例外的醜。
“關門!”
南瑾瑜抱著胳膊,懶洋洋朝門口一指。
話音剛落,立刻有婆子上去關門落鎖,而後眾人都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木棍,團團將二姨娘一行人圍住。
“你、你別以為我會怕了你!”
二姨娘覺得情況不妙,握著刀的手也有些微顫。
她當年就是因了學過些武藝才被選做夫人的丫鬟,後來也是因此得了國公爺的青眼,才提了姨娘,雖說這南瑾瑜的丫鬟會點功夫,但是一個寄養在鄉下的閨閣小姐的丫鬟,又有何可懼?
“我不想讓任何人怕我,不過姨娘既然領人前來鬧事,那我自是奉陪到底,否則這南國公府的規矩,傳出去便要遭人戳脊梁骨了。”
南瑾瑜拍拍手,示意婆子們都退下去。
“哼!百花宴上你害得二小姐被淑妃娘娘掌了嘴,如今二小姐容貌被毀禁足在院中自怨自艾,連我這個生母都不肯見,全都是你害的!”
二姨娘厲聲道,彷彿嗓門大點兒便能打贏似的。
“呵!淑妃娘娘罰了南錦寧,是因為她當眾失儀多嘴所致,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我害的?哦,因為淑妃娘娘你惹不起,所以便想著挑我這個軟柿子捏上一捏?”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她手中的菜刀,隨手取了根棍子來,在胳膊上比了比。
“你少唬我!我若是怕你便不來了!”
二姨娘眼神飄了飄,想到南錦寧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心裡也有些犯嘀咕。
若是往日被人欺負了,錦寧定是要打回去的,可這一回卻只是躲在院中不出來,不單單是因為永寧侯世子殿前求娶一事,其中定然還有什麼蹊蹺……
“所以二姨娘帶人過來是想不問青紅皂白便將我打得毀容給二妹妹出氣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姨娘不過半個主子,打了嫡女可是要遭發賣的。”
南瑾瑜見她猶豫的模樣,心底有了計較。
二姨娘是朱氏的陪嫁丫鬟,一心向著朱氏,這些年在國公府日子過得也頗得意,比起抑鬱傷懷的四姨娘,簡直天壤之別。
她這般作為,定是想著朱氏會袒護才敢如此放肆,若是任由她們胡鬧,日後便誰都敢來這清風苑鬧上一鬧了!
“你、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二姨娘眼珠子滴溜溜轉,語氣已經不似方才那般底氣足,就連跟在她身後的丫鬟,也都悄悄的後退了幾步。
夫人示意她來打人定然會保她,可是聽說這南瑾瑜風頭正盛,若是被這個小蹄子算計了,惹得國公爺動了真怒,那她……
“信不信由你,反正打你也佔不到便宜!但是我敢保證,你今兒在我這清風苑動了手,明兒我便讓你在鬧市區的人牙子處領個牌兒!”
南瑾瑜笑道,素白的臉看起來沒有半點溫度,彷彿發賣個姨娘和談論今兒天氣不錯一般輕巧。
“還有你們,都是些狗仗人勢的東西,一併賣了!”
綠梢瞪眼,明明怕得要死,卻學的有模有樣。
青衣姐姐教導自己,主子硬氣他們做奴婢的更要硬氣,不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還只會認慫,人都是欺軟怕硬的,膽子大的怕不要命的,若是一直認慫,便會被人欺負死!
南瑾瑜忍笑,眼角的餘光瞟到悄悄摸到大門口的人影,拔高音調,“紅菱是想開門放她們走麼?還是說,你想去給誰報信兒呢?”
“啊?大小姐冤枉啊!奴婢、奴婢只是想看看這門栓是否落嚴實了,否則讓這些狗奴才跑了可怎麼辦?”
紅菱立即轉過身來,諂媚的笑容堆在臉上,明顯是對南瑾瑜又怕又不服氣。
“哦,是嗎?那你還真是衷心呢!”
南瑾瑜笑盈盈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立刻有聲音穿進耳中。
“哼!若不是三小姐說過些日子便把我調遣回她院中,但條件是將這裡的一舉一動都如實稟告,保證南瑾瑜這個小蹄子順利嫁到沈家去,我才懶得跟她費那麼多話呢!只有綠梢那個蠢貨才會以為我想給這個不受寵的大小姐當滕妾,江陽郡王那可是吃人不眨眼的變態,誰家好姑娘會上趕著去陪嫁?真是笑死個人了!”
得意洋洋的心聲聽起來與她這個沒什麼城府的蠢樣子頗有些不同,南瑾瑜挑眉,鬆開了她的手。
“奴婢自是衷心的!小姐若是要打殺了二姨娘,只怕日後名聲也不好聽,不如各退一步算了吧。”
紅菱笑嘻嘻地開始和稀泥,一邊朝二姨娘使眼色。
“嗯,嫡女打殺姨娘,傳出去是不大好聽,不過若是姨娘打殺嫡女呢?是不是發賣也賣不到好人家去了?我想想,這種仗勢欺人的婆子,年紀大了便只能發賣進勾欄院中當個奴才,還真是萬人嫌呢!”
南瑾瑜誠懇道,將手裡的棍棒隨手一扔,棍棒滾到二姨娘身後婆子們面前,嚇得眾人齊齊退了退。
眾人皆聽說了,昨日南瑾瑜在百花宴上大出風頭,不僅豔壓南琯琯惹得眾貴女妒忌,還引了永寧侯世子與江陽郡王大打出手,就連向來以美貌著稱的淑妃娘娘因她的美貌憤然離席,這種節骨眼兒上,若是惹了她,只怕發賣並不是句玩笑。
“你、你、你說誰年紀大了?”
二姨娘面目扭曲,手中的菜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雖不知姨娘受了誰人挑唆過來滋事,不過我卻知道,這國公府並非市井坊間,規矩便是規矩,不會為了你一個受寵的姨娘廢了,率真直接是好事,但是凡是也得過過腦子吧……”
南瑾瑜覺得有些話說一半便足夠了,南錦寧母女這性子皆是朱氏所賜,不過人畢竟都有野心,誰也不會滿足於寄人籬下一輩子。
二姨娘張了張嘴無從反駁,手裡的刀慢慢放下了。
“哼!算你狠!我們走!”
片刻後,二姨娘撂了句狠話,領著人灰頭土臉的走了。
“哼!日後看誰還敢作祟!”
綠梢頭一回覺得在這國公府中活得這般揚眉吐氣,將頭昂的高高的。
南瑾瑜掃了眼神色各異的僕從,轉頭吩咐青衣,“將院中名冊拿來。”
“是,姑娘!”
青衣進屋去取名冊,綠梢已經手腳麻利的給南瑾瑜搬了椅子,甚至還沏了壺茶。
南瑾瑜抿了口茶,結果青衣遞過來的名冊,順手在冊子上圈起來一些名字,“就這些。”
青衣接過冊子,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回府已有些時日,你們的表現姑娘也大致有所瞭解,是以,今日有些事要宣佈。”
此話一出,院中眾人皆是一凜。
從回府至今,南瑾瑜從未對下人有過訓話苛責,就連一日三回的請安也都能免則免,有的人眼皮子淺,心思便始終在別處,有的聰明的則是手腳勤快表現良好,這短短無人管束的幾日,什麼人聰明什麼人懶惰,什麼人見風使舵狗仗人勢,皆表現得淋漓盡致!
“青衣姑娘這話……是要趕人嗎?我們都是國公府裡的老人了,大小姐剛回府便去驅趕下人,這要是傳揚出去了……”
紅菱陰陽怪氣道,立刻有幾個膽子大的附和起來。
“你閉嘴!再多說半個字,家法伺候!”
綠梢一眼瞪過去,就差拿塊抹布將紅菱的嘴巴堵了。
青衣睨她一眼,板著的小臉忽然笑了。
“紅菱,綠梢二人提做一等丫鬟,綠梢掌院中大小事宜,紅菱掌院中下人掃灑事宜,青禾青蓮提做二等丫鬟,專管姑娘屋內,方才頂門的四個婆子皆升為二等,袖手旁觀的丫鬟婆子,明日便會著管家將人領走,清風苑不養無用之人,也不養吃裡扒外之人!”
“大小姐,我們沒做錯什麼啊!”
“大小姐不要啊!大小姐您不能賣了我們呀!”
平日裡偷懶傳話的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大聲哭喊起來,場面一時失控。
“誰說要發賣你們了?不過是讓管家領回去重新分配活計,我這清風苑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一尊尊大佛。”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絲毫不為所動。
機會她給過了,做沒做怎麼做的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今日表現得力的,小姐全都有賞,日後在這清風苑中,賞罰分明,大家都是聰明人,忠心耿耿換來的自然是更好的前程。”綠梢笑眯眯補了一句。紅菱本是打著和南瑾瑜魚死網破的結局,沒想到自己隨便使了些小計策,便讓南瑾瑜信了她,並且還升了等,心底頓時打起了新的主意。
雖說這個南瑾瑜在國公府不受待見,但是紅顏禍水的資本確是實打實的,秦王府送來那些珠玉,若是能搞些到手,那便是再留下吃幾個月的苦頭也是值得的……
天色剛黑,南瑾瑜便遣散了下人,將自己關在房內專心練功,直到夜半三更,她依舊精神頭十足,沒有半點睏意。
青衣蹲在房樑上,盯著遠處寂靜的夜空紋絲不動。
將內力執行了幾個周天之後,南瑾瑜覺得渾身滾燙,汗水溼透了整個脊背。
忽然之間竟有點想念那個妖孽冷冰冰的懷抱,在這古代的三伏天兒,簡直就是個天然空調……
“青衣,什麼時辰了?”
南瑾瑜用力晃了晃腦袋,準備去衝個涼水澡,抬頭髮覺青衣正皺著眉看著窗外。
“姑娘,那邊好像走水了。”
青衣指了指窗外,從房樑上倒掛下來,拉著南瑾瑜的手輕飄飄一帶,便將她帶上了幾米高的房梁。
“哇!”
南瑾瑜驚訝於自己內息的改變,僅僅是藉助一點點外力輕輕一躍,她便上了三四米高的房梁,假以時日她豈不是真的能飛簷走壁?
“就是那頭,似乎也是國公府。”
青衣偏著腦袋道,怕南瑾瑜看不清楚,還給她比劃了範圍。
“那是國公府隔壁的南家主家,南家的大房和三房都住在那頭,南國公的胞弟也在那邊。”
南瑾瑜想起來之前問綠梢的事情,忽然覺得這三伏天兒的大火燒的詭異。
“南家主家?不是早早的分家了嗎?”
青衣有些摸不著頭腦,見沒熱鬧可看也悻悻的嘆了口氣。
這高牆深院之中,日子果然比待在侍衛營裡乏味些,不過這樣卻過得安穩又舒坦,比整日裡打打殺殺提心吊膽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
“你若是覺得乏味,明日跟著綠梢逛街去!”
南瑾瑜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張開雙手轉身在房樑上來回走,半隻鞋面寬的房梁發出嘎吱的聲響,卻不見她的身形有半分搖晃,這具身體的平衡感倒是挺不錯。
“逛街?姑娘您還是饒了奴婢吧!逛街那種只有小姑娘才喜歡的活計……”
話說到一半,青衣轉念一想,出去總比待家裡強吧?
飛身到旁邊的樑柱上蹲著,津津有味的看南瑾瑜作妖。
“這回不買衣裳,咱們去盤鋪子!”
南瑾瑜衝她眨眨眼,腳下忽然一滑,“嗖”的一下便從半空砸了下去。
“小心!”
青衣沒來及出手,眼睜睜看著南瑾瑜即將拍在地上,動靜大不大且不提,這麼實在的一摔,估計要斷胳膊斷腿了。
“真是個不省心的。”
沒有預料中的劇痛,南瑾瑜落進熟悉的懷抱中,隨即額頭一痛,被人狠狠彈了個暴慄。
“痛!”
“你也知道痛?深更半夜不好好練功,跑上面作死去了?”
銀色聲影一閃,拎著南瑾瑜便上了房頂,和昨日不同,這回去的方向改成了秦王府。
“人家好好練功了,青衣……”
南瑾瑜怨念的道,聲音低得連自己都快聽不清了,轉頭再看,哪裡還有青衣那個小丫頭的影子。
遠處綴著的兩個影子忽然停住,聽見南瑾瑜這麼一說,夜白拽住青衣的衣領又往後退了退。
這位姑奶奶可真是膽兒肥,跟主子頂嘴就頂嘴,別帶上我家小可愛啊,會出人命的喂!
“嗯?”
蕭琛睨她一眼,見她渾身都汗透了,神色才有些許緩和。
“當我沒說!”
南瑾瑜嘆了口氣,比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識趣的閉上了嘴。
自古嚴師出高徒,前世作為一個十幾年的醫學狗她比誰都懂這道理,雖說這妖孽性情真的捉摸不透,但總歸是個認真的老師,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該乖乖聽話。
半柱香後,秦王府。
南瑾瑜看著王府偏院中各式各樣的兵器和道具,忽然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見到明天的太陽,說好的三花聚頂呢?
不還是個從房樑上摔下來的門外漢嘛!
“挑吧。”
蕭琛負手立在院中間,一改往日的懶散和妖孽,看起來精神頭十足。
“殿下讓臣女挑什麼?”
南瑾瑜有點懵,兵器架子上那一排排比她還高出半頭的刀槍棍棒,哪一個是她拿得動的?
再說了,就算她如今有內力拿得動,也不能這麼瞧不起人吧?
她扛個大刀傻帽似的砍過去,人家只用兩根手指就把她給滅了,那多沒面子!
“三、二、一……”
“就它!”
南瑾瑜聽到倒數忽然覺得不對勁,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兵器一抱,四腳四手死死抱住了兵器,忍不住面露喜色給自己的機智點贊。
“嗯,行吧,拿你的兵器,然後開始。”
蕭琛勾了下唇角,眉眼染上了幾分笑意,似乎是嘲笑。
“哦。”
南瑾瑜這才放下腿,回頭一看,險些被自己蠢得吐血三升。
特麼的挑什麼不好為何偏偏挑了柄槍?
這還不是尋常的木杆兒鐵槍,而是實打實的寒鐵澆注出來的兵器,通體漆黑,只有上面詭異的飄著紅纓趁的似乎是那麼回事兒似的……
遠處樹梢上的夜白抖了抖,按住了想過來的青衣,“再看看,主子捨不得讓南姑娘受傷的。”
“那可不好說。”
青衣撇嘴,睨了眼陷阱重重的校場沙地,終究還是聽話的沒再動作。
主子與姑娘之間如何,不是他們這些局外人能說清楚的,所以時間或許會證明一切,或許姑娘認為的並不是對的。
“啟稟殿下,臣女拿不動!”
南瑾瑜挺起胸脯說得理直氣壯,臉上卻燒的慌。
太丟人了,這妖孽故意讓她出醜的吧!
“你都沒拿。”
蕭琛睨她一眼,雙手抱胸紋絲不動。
“拿了……便拿得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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