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光將趙懷雁放在床上,脫掉他的鞋子,讓他盤腿坐著,他從他的後背慢慢將那殘留的真氣疏散,疏散後他又將趙懷雁放平,坐在床頭打量他,看了一眼後又低頭去看腳蹬上的鞋子。
真沒發現,這鞋子小的可憐。
朱玄光彎腰拎起一隻灰布靴,上下翻轉著,也不嫌髒,嘖嘖稱奇地看著,邊看邊說,“趙無名這小子,身子輕的像棉花,腰軟的像水,鞋子也小不拉嘰的,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說完,他抬起自己的一隻腿,拿趙懷雁的布靴在自己的腳掌上丈量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只有我的一半。”
話音剛落,笑聲還未歇止,床上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傳來,“你說誰不是男人?”
朱玄光一怔,笑聲戛然而止。
他僵硬著脖頸,呆呆地怔立了半天,這才堪堪將頭轉向大床,乾咳一聲,呵呵笑道,“你醒了?”
趙懷雁瞪著他,“你剛說誰不是男人呢?”
朱玄光摸著腦袋,裝傻地不吭聲,對一個男人來說,莫大的恥辱就是別人對他性別的歧視,文人最忌諱這個。
趙懷雁眼一斜,看到他手上拿著自己的布靴,她臉又一冷,“你拿我鞋子比什麼比,嫌你腳大嗎?”
朱玄光輕抿薄唇,悻悻地將他的鞋子放下去,待鞋子落穩,他拍拍手,站起身,踢了一下腿腰,往門外走。
趙懷雁喊住他,“你給我站住。”
朱玄光額頭一抽,轉頭瞪他,“你別沒完沒了。”
趙懷雁冷哼,“你打內心裡歧視我,我若不跟你計較,我就真不是男人了!”
朱玄光又走回來,站在床邊看他,半晌,憋一句話,“我說對不起還不行嗎?”
趙懷雁抱起雙臂,挑眉橫他,“暫且原諒你,下回你要是敢再說我不是男人,我就跟你沒完。”
朱玄光翻白眼。
趙懷雁撐著身子下床。
朱玄光眉頭一挑,下意識地伸手將他攔住,“你不躺了?剛都吐血暈倒了。”
趙懷雁揮手,“我沒事。”
朱玄光蹙眉道,“就算你是文人,也不能一點兒內力真氣也沒有,你這樣的身子跟在太子身邊,往後吃虧受傷的地方就太多了,這樣好了,以後我教你修練內力和真氣吧?”
見趙懷雁張嘴就要說話,他及時阻止他反駁的話語,“不許拒絕,如果你沒跟我搭擋,我才不管你呢,可你如今跟我是文武搭擋,你不行也就間接證明了我不行,如今咱們是為太子辦事,未來要迎接的危險很多,趁現在有時間,多提升提升自己,現在的提升是為了減少未來的死亡機率。”
趙懷雁不是要拒絕他,而是她沒辦法學。
她努了努嘴,嘆道,“我也想學呢,藝多不壓身,誰不想變強變大變富呢?可是我學不了。”
朱玄光奇道,“怎麼就學不了了?”
趙懷雁道,“你剛給我輸入真氣,沒發現我的氣穴未開嗎?”
朱玄光道,“發現了呀,沒開就開唄。”
趙懷雁翻眼,“你說的簡單。”
朱玄光道,“本來就是簡單的事兒。”
趙懷雁心想,對你們來說或許是簡單的事兒,可對她來說,就是極難極難的了。
身為趙國公主,她怎麼可能不事先為自己謀劃?
再者,以她的身份,想要請武功高手來給她開穴也很容易,但就是,不管是誰,有多大的本事,都沒辦法打通她的任督二脈。
趙懷雁惆悵,“反正我的氣穴就是一直開不了。”
朱玄光睨著他,好大一會兒之後胳膊一伸,將他一拎一轉,雙掌推出,大喝一聲,兩掌推出渾厚內力,打向他的任督二脈,原本是很輕易就能衝破的,卻不想,那內力打過去之後似乎被一道堅實的城牆擋住,不管朱玄光怎麼使力,都沒辦法衝破那道牆壁。
朱玄光額頭滴下汗來,勉強硬撐了一滴漏的時間,實在沒辦法,就收了手,收了手後,眉頭深鎖,看著自己的手,頗為怪異。
趙懷雁轉過身子,對他攤手道,“你看,是吧?”
朱玄光轉臉看他,“你的任督二脈被禁了?”
趙懷雁道,“說禁也不是,就是天生廢武之驅,不能學武,所以我才苦鑽文學的。”
朱玄光蹙眉道,“不對,我打你任督二脈的時候明顯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阻擋。”
趙懷雁道,“不光你有這種感覺,幫我打通任督二脈的其他人也有這種感覺,但知道了也沒用,因為誰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啥,怎麼破解移除,所以,我還是不能練真氣,聚內力,修武學。”
朱玄光低嘆,“可惜。”
他收回手,卻又說一句,“那往後你的生死,交給我吧。”
趙懷雁一愣,抬頭看他。
朱玄光衝他陽光一笑,“你不能習武,那我就做你的後盾,我的搭擋,自然有我罩著。”
趙懷雁聽的心頭髮暖,一股感動油然而生。
敢說出對別人生死負責的話,這個男人倒是很猖狂。
而她與他,說到底是誰不與誰親,若非招賢納士會,他二人也不會撞到一起。
即便撞到一起了,那也是你是你,我是我。
雖然說成了搭擋,卻也只相處了一天。
而對於只相處了一天的陌生人,他卻說,我做你後盾。
趙懷雁真誠地伸出雙手,這一次,她是發自內心裡接受了這個少年成為她搭擋的事實。
她歪了一下頭,笑著說,“你願為盾,那我就願為矛,還是那句話,雖然我武不行,可比文,天下間我若認第二,大概沒人敢認第一了。”
朱玄光輕笑,睨他一眼說,“這話很猖狂,可不知為何,我卻份外喜歡,不愧是我朱玄光的搭擋啊,有氣魄。”
趙懷雁挑眉,“彼此彼此。”
“哈哈哈!”
朱玄光大笑,手一伸,握住他伸過來的小手,力斬千均道,“今日握手為證,往後風雨共度,歡樂共享,有難同背,有福同分。”
趙懷雁力聲應道,“好!”
朱玄光又笑了,握了很大一會兒之後彼此鬆開手,他一掌拍在趙懷雁瘦弱的肩頭,把他攬到懷裡,笑道,“趙兄,我二十,你多大?”
趙懷雁被他半摟著,額頭青筋直跳,心想,說話就說話,非要動手動腳作甚?
她忍著踩他一腳的衝動,沒大好氣地說,“十七。”
但事實上,趙懷雁只有十五歲。
朱玄光道,“那我比你大,你叫我哥好了。”
趙懷雁才不叫呢,哼一聲,對他道,“胳膊拿開。”
朱玄光沒拿開,還故意摟緊了他,笑道,“今日得了一個小弟,心情高興,摟一下怎麼了?往後說不定咱們還要同睡一榻,同沐一水呢,摟摟又不礙事。”
他將他瘦小的身材打量了一遍,嘖道,“男人長的太弱,找不到媳婦的。”
趙懷雁臉一紅,猛地推開他,罵道,“得意忘形,誰要跟你同睡一榻,同沐一水,找不到媳婦也不關你事!”
朱玄光撇嘴,好心當作驢肝肺,就祝你一輩子光棍。
趙懷雁整整衣衫,瞪他一眼,抬步就往門口走。
還沒走出去,凝月急急忙忙地衝下來。
一腳衝進客房,看到趙懷雁,往地上一跪,激動喜悅到難以自抑。
她仰臉看著趙懷雁,喜極而泣道,“趙先生,我家小姐的手……她的手……”
大概是太激動,以至於說話都結結巴巴了。
趙懷雁眼一沉,急忙問道,“周姑娘的手怎麼了?”
凝月高興地說,“我家小姐的手變好了!”
趙懷雁一聽,當即就撩起褲擺大步走了出去。
凝月趕緊站起,跟上。
映蘭也跟上。
朱玄光也跟上。
四個人一前一後上樓。
上樓後就看到宣香、商柔圍在周小嬋的左手邊,嘖嘖不休地感嘆著。
燕遲也挪了一把椅子坐在周小嬋的左手邊,低頭看著她的手。
周小嬋的手原本枯瘦如柴,不是因為營養不良,而是因為在影子萎縮的時候她的整個身體也在跟著衰弱,就像人到了耆耄之年,不管怎麼山珍海味、大吃大補、醫藥調理,她的身體還是會壞死。
那隻手原本像死魚的皮,可如今,那隻手像鮮嫩的豆腐,吹彈可破。
宣香小心翼翼地拿起周小嬋的左手左看看右看看,嘆道,“果然傳說沒有錯,太虛空靈指真的能化死為生。”
商柔也見證了這神奇一幕的變化,跟著道,“趙先生雖然油嘴滑舌了些,又看著弱不經風,可別說,他還真有一手呢。”
兩個宮婢分別看完周小嬋的手後鬆開她,看向燕遲。
燕遲眸底湧著激動,還有看到希望到來的無可言喻的高興,他伸手將周小嬋的左手握住,感受到了她手掌裡蓬勃的生命流躥力後,連他激動的都想哭了。
整整十一年,他多次充滿希望又多次無限的失望,他已經快要絕望了。
之所以持續不斷地尋找著各種方法,只是因為一個信念支撐著他,他不能讓她死。
但十一年的時間,各種方法用盡,她的身體依舊在加速衰弱。
如今,終於看到了希望,他怎能不激動?
燕遲握緊周小嬋的手,沙啞著嗓音說,“既然太虛空靈指能治好你的身子,那往後就讓趙無名隔一段時間來一次,給你治一治。”
周小嬋也想自己的身子好起來,看到左手恢復到了她這個年齡該有狀態,她也是高興和激動的,聞言就道,“會不會太麻煩趙先生了?”
燕遲道,“不會。”
宣香道,“既然趙先生能治好周小姐的病,那為何不今天一次性治好啊?”
燕遲蹙眉,想到趙懷雁那一副弱不伶仃的身板,他除了那一雙手有點作用外,渾身上下沒一處是他看得順眼的,但看不順眼也得照顧著,畢竟,如今趙懷雁的身子可是關乎著周小嬋。
燕遲眉頭蹙緊,沒回答宣香的話,而是鬆開周小嬋的手,對商柔道,“抱小嬋到床上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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